容書見他執意這般,到底也不敢再勸,隻低低應了聲是後,上前推開了這處廂房緊閉落灰的窄門。
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屋中人眼睛一痛,他下意識擡手擋了擋。而就在此時,身前卻傳來兩道腳步聲,不急不緩,直到最後停在了自己面前。
舟明放下手,笑看眼前人,躬身行禮道:“紀公子,安好。”
晏溫沒應,隻冷眼瞧着他,說:“東西呢?”
舟明道:“奴才若是現在交給公子,往後還有命可活麼?”
話音才落,容書在側呵道:“大膽奴才,何敢戲弄公子!”
“何來戲弄一說?奴才當初親口所言是要将此物親自交與七殿下,而......”說着,舟明看向晏溫,複又笑說:“紀公子,請恕奴才不能答——”
舟明未完的話戛然而止。
他驚恐的瞪圓了眼,身體蓦的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抵在自己頸間冰涼的刀刃。
晏溫微擡下巴,自上而下的俯視着他,眸中盛滿淩厲殺意。他輕彎身,湊近舟明發顫的耳邊,如一隻臨界發瘋的野獸,漠視着自己手下絕命的羔羊,笑道:“你若想死,本公子現在就能殺了你。”
舟明抖着聲音,道:“七...七殿下說過......啊——”
“公子。”容書見狀上前要攔,卻被晏溫側身避開。
“閉嘴。”
晏溫持着匕首,毫不留情的刺穿這人肩膀,接着,順着刃柄在這血肉裡狠狠擰了一圈,而後輕聲道:“憑你也配提他的名字,若不是你,殿下也不必以身涉險。所以舟明,本公子不會殺你,當然,也不會就此讓你安度餘生。”
聞言,舟明面色慘白如紙,感受着肩膀處的血肉翻疼,呼吸不由變得頓澀輕窒。他兩股戰戰,低眸不敢再看晏溫,眼尾發紅道:“奴...奴才...罪該萬死......請...請公子饒過奴才吧......”
晏溫抽出匕首。
舟明順勢跌落在地。
晏溫厭惡的瞥了一眼刀刃上流淌的鮮血,而後俯身,用其掂起舟明涕泗橫飛的扭曲的臉龐,哼笑說:“東西呢?”
舟明吓得直哆嗦,“奴...奴才沒有......”
“本公子知你沒有。”
舟明驚愕的看向晏溫。
晏溫就着這人粗劣衣襟抹去刀上血漬,而後又說:“沈然雖愚笨難堪,但至少不會真的将一系命數交到一奴才手中。畢竟,若你手中真的有此物,葉之舟也不會讓你苟活至今。”
舟明差點厥過去,“公子既然知道,又為何要派人尋奴才?”
“舟明,”晏溫收回匕首,他斜睨着地上狼狽小厮,低聲道:“你隻不過是殿下眼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一步後棋。所以,本公子希望你能認清現狀,如今,不是我們有求于你,而是你的命隻有我們能救。”
舟明沉默着,最終開口問:“那公子想要奴才做什麼?”
“......”晏溫展眉笑道:“隻陪本公子演場戲便罷。”
*
日落黃昏。
宮中傳來消息,傅懷瑾醒了。
不過半個時辰,趙生就帶了一衆小太監依王君令,擡進十幾箱金銀錦緞入殿,而後便是王後遣人過來問安。
熙熙攘攘,擠滿了七王子的宮殿。
其中,就連四殿下傅珩都特意送了幾盒奇珍異寶來。
人雜喧鬧,虛與委蛇。
傅懷瑾尚不覺清醒,隻合眸避于簾帳内,聽着外頭母親帶來的太醫低着嗓子在阿谀奉承,心底隻覺諷刺。
待到衆人皆退,又留滿殿死寂,傅懷瑾自嘲一笑,借得身旁扶攔為倚,緩緩曲起手臂撐身要起。
“七殿下剛醒就這般急于下榻,莫不是還在念着您在宮外圈養的心上人?”晏溫站在門柱旁,靜靜看向傅懷瑾,眸中水光潋.滟.
竟生生滾下淚來。
傅懷瑾回望着他,即使心口脹痛難耐,也仍舊揚起嘴邊輕笑,道:“小殿下。”
晏溫依然停在原地。
傅懷瑾也不催,隻說:“是,本想着要去尋心上人,可現在計劃有變。”
“......為何?”
傅懷瑾道:“因為心上人已經出現了。”
話音剛落,晏溫疾步上前,輕輕攬住了傅懷瑾溫熱的肩膀,隻是這二人間卻還隔着一臂距離,像是唯恐碰到那心處的猙獰傷疤。
黃昏的光攏在晏溫單薄的背脊上,凝成一層淡色光圈。
“傅懷瑾,”晏溫死死扒在傅懷瑾的肩頭,聲音裡是控制不住的哽咽和後怕:“傅懷瑾,傅子淵,你......真的吓到我了。”
感覺到肩頭濕潤的水漬,傅懷瑾呼吸一頓,随後便小心翼翼的擡手撫上晏溫柔軟的後頸。
他輕吻上懷中人泛涼的耳尖,小聲道:
“對不起,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