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茭白如薄紗缥缈,傅珩望着天邊逐漸消失的青鳥影子,夜已過半,他卻仍然站在這小窗欄下,長睫輕顫,眸光泱泱。
心中思緒早已飄遠。
同一時間,右相府後院内。
傅懷瑾從背後将晏溫抱了滿懷,他埋首在其肩窩處,細嗅着小殿下沐浴後發間傳來的隐隐陣香,末了,發出一聲親昵的喟歎。
“阿溫。”
一旁閑君看的雙頰羞紅,下意識捂住雙眸背轉過身。
晏溫沒有說話,仍擺弄着案前酒盞。傅懷瑾看在眼裡,問:“阿溫是要喝酒嗎?”
“你不是最喜我這的夜露花飲。”
聞言,傅懷瑾驚訝的睜大雙眸,受寵若驚道:“是予我準備的?!”
晏溫“嗯”了一聲,頸間皮膚被這人蹭的麻癢,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傅懷瑾毛茸茸的發頂,唇邊不自覺的揚起幾分笑,說:“傅懷瑾,你是狗嗎?”
“那阿溫喜歡狗嗎?”傅懷瑾反問道。
晏溫故意逗他,沒再回答,自顧揭了酒盞倒一杯醇液隻手遞到了身後人眼前,示意他嘗嘗。
傅懷瑾沒接,悶聲又問了一遍。
晏溫被他纏的沒辦法,低聲說:“不喜歡。”話音才落,察覺到自己腰間的手緊了緊,仿佛要把他桎進身體裡似的。
“我不喜歡小狗,”晏溫輕歎一口氣,偏頭用臉頰貼上這人溫熱的薄唇,道:“我隻喜歡你,所以子淵,你不必再像現在這樣一次又一次尋問我的心意。”
傅懷瑾呼吸輕輕一窒,接着他便聽到了此生都難忘卻的一句話。像是溫水擁進寒冰,沿着血液逆流,暖融融的,浸泡在浮滿氣泡的冰層之上,咕噜咕噜,心髒緊一陣弛一陣,歡喜的冒泡。
晏溫說:“傅懷瑾,我愛你。”
半盞酒釀入喉,傅懷瑾把人攬的更緊,晏溫也由他如此,二人就這麼在月下相擁而坐。直到月下柳稍,微涼晨曦漸起,傅懷瑾輕聲道:“阿溫,天要亮了。”
“嗯。”
“我走了?”
“嗯。”
“阿溫,我愛你。”
“......嗯。”
此後不過幾日,邊關再傳信向冀王言,信中清楚寫道葉之舟已率軍自梁國而返,不消三日,便可回城。
而就在這封信件送往薊城的前一日,葉之舟所駐紮的營帳中倏然闖入一隻青鳥。
身側副将以為是梁軍信使,舉箭要射,卻被葉之舟擡手攔下,然後他眼睜睜的見着将軍上前,把那青鳥提溜進掌心,從它的爪間熟練拿出一卷小紙。
副将看的心驚,“将...将軍?”
葉之舟并未理會他,隻認真讀着紙間行字。接着,這副将便瞧着大将軍的眉心愈蹙愈深,直至雙眸染上血絲,再擡眼,神情狠厲非常。
副将被吓得猛一哆嗦,雙膝一陣一陣的發軟,幸得面前幾案依靠才堪堪穩住身形。
其他人可能不知這位大将軍的脾性,但他這個常年跟随其後與之四處征戰的副将卻是了解的心知肚明。别看大将軍表面上對人對事都馳張有度、溫和有禮,但實際上這人活脫脫就是個從地獄爬上的“惡鬼”。
所到之處,一劍出鞘,血濺灑滿城。
男女老少,凡違逆者,皆無幸免。
“來人,奉紙墨,”此時的葉之舟忽的轉身,掀袍落于高座,朝帳中副将道:“傳我召令,此去薊城行程有變,明日起,備齊糧馬改道西彌官令府。”
“是!”副将有疑不敢言,隻颔首應聲,匆匆而退。
是夜,邊關大漠沙粒飛揚,狂風嚎啕不止,卷的帳中燭火抖出一層暗色,斜斜橫貫在黑夜砂石間。
葉之舟伏在點燈下,細細摩挲着信下被筆墨暈染模糊的署名,似萬般缱绻,溫柔相甚。
隻是這溫柔不過幾瞬間,葉之舟瞳孔微微縮了一縮,接着他捏着紙沿,慢慢湊上案前那簇紅焰焰的火燭。
随後就見青煙袅袅升起,信紙燃盡,徒留一碟黑塵。
“珩兒,”葉之舟緩聲道:“隻要你不背叛我,待我登位,你就是寡人唯一的王後。”
而恰在青煙燃塵時,帳外驟然飛過一道黑影。
葉之舟緩過神,面色如常,說:“查到了?”
話音剛落,一黑衣侍衛閃進賬内,跪地拱手向葉之舟,道:“回将軍,奴才去往覃懷城探查,問遍城中鄉郡,其中紀家村老人都說從未聽過紀南絮這個人。”
葉之舟眉梢一挑,“繼續。”
侍衛又道:“不過,奴才在回城途中,偶然經過兖縣邊境,在城外趙人手中撿得一畫像。”
說着,侍衛将畫像雙手奉上。
葉之舟展眉接來。
卻在看清楚其上所畫之人是誰時,陡然瞪圓了眼。
“紀南絮他.......竟是亡燕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