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溫惡劣的笑了笑,說:“我就是要膈應他。”
“......”好嘛。
許是真的被當日一席話膈應的狠了,青陵君自當日接待太子後,便未曾踏出過封君府。其間隻下過一次令,就是在城門前設有兩個負責接待糧商的臣官。
而其餘像施粥時的哄搶、毆打等細小事要,都是太子殿下親自出面平息。
日子也像這樣過着,直到離城内糧倉空置的前一日。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大張旗鼓的闖進了道庭城。
彼時,晏溫正在被長珏等侍衛護在身後,而面前是再一次因粥稀米少而互相打罵起來的災民。
這場亂鬥現場比前幾日的還要慘烈。
這群百姓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掰斷了施粥木案上的案腿,漲紅着一張臉就胡亂在身前揮着,也不管有沒有打到人。
但就是這般亂遭場面,遭殃的永遠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幼婦孺。眼見一人揚起木腿就要朝一老人腦門上砸,晏溫驟然撲上前,大抵是小太子身子瘦弱,不足以拽動完全吓傻在原地的老人,晏溫隻得以後背相護。
他咬破唇瓣,死死閉着眼,靜等木腿落在背脊上的生烈痛楚。
而一旁的長珏才踹開一個鬧事者,見狀,剛要沖上去,但為時已晚。巨大的恐慌竄上神智,他嘶聲朝晏溫喊道:“太子殿下小心——”
“嘭!!!!”
塵雪飛揚,寒光出鞘,衆人擡眼,隻見原本擺上粥桶的木案碎裂倒塌,再往遠望,刺目日色中一隻鬈毛黑馬踏雪而來。馬蹄陣陣,攜着尖銳劍芒直直指向那個揚棍砸人的滿面猙獰的男人。
隻一瞬間,男人龇牙咧嘴的被劍尖掀翻在地,肩膀上殷紅的血液浸濕破舊衣衫,滴在雪地上。
濃烈的紅。
就像此刻駿馬上少年發紅的眼尾。
接着,衆人便見少年勒馬懸停在太子面前,還未等小太子反應,墨袍紛飛,混着濃郁的沉香,把怔愣的晏溫裹了滿懷。
“小殿下,”傅懷瑾埋首在他溫熱的頸間,聲音發沉:“你真是要吓死我。”
晏溫面色發白,指尖下意識攥上身前人柔軟的衣襟,“傅......懷瑾?”
“是我。”
話音剛落,懷中人身體驟軟下來,憑着傅懷瑾的支撐才堪堪站直。傅懷瑾瞧着心驚,手心緊緊握住這人冰涼的手腕,邊安撫着,目光邊狠厲掃射面前衆人。
直到晏溫臉色稍佳,恢複了點體力,傅懷瑾才輕輕松開懷抱,但手還牽着,“長珏。”
長珏上前跪地。
“道庭流民,心懷叵測,于太子施粥時不顧禮法包藏禍心,謀害殿下,此等大逆不道,罪不容誅,”傅懷瑾冷聲道:“着即将人于市井斬立決,以敬禮法之矩。”
“是。”
長珏應聲拔劍,在一衆瑟縮百姓前,一步一步,緩緩行至剛剛那個還氣勢昂揚的男人面前。接着,未等男人開口求饒,寒劍揮起,人頭落地,血流十丈遠。
此情此景,衆人大張着嘴,倒吸一口涼氣。
是日傍晚,施粥的活計傅懷瑾說什麼也不敢再讓晏溫親自前去。随手指派了一人後,他便取來藥,小心抹在小太子擦傷的手背上。
此時,小院中就隻他二人。
“疼嗎?”傅懷瑾問。
晏溫隻盯着人搖頭,“你怎麼來了?”
“應燕王之命,送些糧食來。”傅懷瑾蹙眉瞧向擦傷,輕輕吹了吹,“若今日我不來,殿下是想用自己擋下那一棍嗎?”
“當時,沒有别的辦法。”
“怎麼沒有辦法,”自己到時,那木棍離晏溫就隻一寸的距離,現在想來傅懷瑾還是一陣後怕,“殿下顧好自己便好,何需還要去管那旁人生死。”
晏溫語塞,抿了抿幹裂的唇,不知所言。
傅懷瑾見狀,終究是忍不下心來訓斥,擡手倒了一杯水遞到晏溫唇邊,待看着人喝下去後,輕輕歎一口氣,說:“殿下變了。”
晏溫指尖微蜷。
他也覺得自己變了。至少,以前的晏溫不會因為别人的命而讓自己陷入危險境地,而現在——
“我若是真的變了,你還愛我嗎?”
小太子的思維太過跳脫,這讓傅懷瑾一時沒跟上,他愣了愣,問:“什麼?”
晏溫不再重複,隻執拗的望向傅懷瑾。
而在傅懷瑾反應過來後,實在有些苦笑不得,“小殿下真真是好生霸道,自己都從沒對我說過愛,如今卻要我再一次證明這顆早就昭示于衆的真心。”
說着,他輕輕捏住晏溫的手腕,将柔軟的手心覆在心上。
咚。
咚。
咚。
手心随着心跳的加速而逐漸發燙。直到燙得一哆嗦,晏溫猛地收回手。
“親都親過了,小殿下還想賴賬?”傅懷瑾眯了眯眼,慢慢靠近。
“不,不是。”晏溫耳尖通紅。
“那是什麼?”傅懷瑾徹底反客為主。
而就在二人間氣氛最旖旎之際,房門被人敲響,夏乘歌的聲音不急不緩的傳進來:“太子殿下,各地糧商已經到了。”
“糧商到了。”晏溫尋了機會,輕輕推開半壓在身上的少年。
傅懷瑾知是正事,也不再鬧他,隻湊身在他鼻尖蹭了蹭,說:“殿下小心。”
“嗯。”
晏拭雪給小殿下置辦的院落确實不錯。
傅懷瑾站在院中,冬日的陽光正巧能落在身上,暖洋洋地,他看向不遠處石桌上未來得及收的藥碗,眉眼微沉。
推開院門,長珏落在身側,“七殿下。”
傅懷瑾問:“縱火的人被關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