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起手,啤酒瓶在桌角被砸得粉碎,大量的酒液混合着泡沫順着茶幾邊緣流到地上,李旺松目瞪口呆,下意識将視線移向周祈時,才發現那張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笑意。
“你……你……”
後知後覺意識到周祈想幹什麼的李旺松突然就有些後悔,他隻是想給那個什麼周家一個下馬威,可不想真和他們撕破臉,正想說點什麼緩和一下氣氛,周祈已經拎着隻剩下一半的酒瓶走了過來。
“跪下。”
她輕聲道。
李旺松覺得自己一定是幻聽了,但周祈有些不耐煩的聲音響起。
“跪下。”
這一次,李旺松聽得一清二楚,巨大的屈辱感湧上心頭,他憤怒道:“你他媽别以為你是女的我就…..啊!”
周祈并不想聽他放狠話,擡腳就朝着他的腳踝狠狠踢了一腳,李旺松雖然人長得壯實,下盤卻并不穩,被突然這麼撩了一腳,直接就失去平衡撲通摔在了地上。
頭部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李旺松聽到了從周圍傳來的竊笑聲,他惱羞成怒,正想爬起來,周祈忽然借力重重一跳,直接用膝蓋壓住了他的胸骨。
“呃,咳咳!”
胸部猛地受到暴力擠壓,李旺松劇烈地咳嗽起來,但下一秒,一個冰涼的東西頂上了他的脖子。
是……
一股寒意蹿上大腦,他的呼吸猛然變得急促起來——
周祈竟然将那個邊緣鋒利的啤酒瓶子對準了他的頸動脈!
她瘋了!
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她負得起這個責嗎?!
李旺松想逃,但他剛有所動作,頂在皮膚上的碎酒瓶就往裡壓了壓,皮膚上立刻傳來了尖銳的刺痛,仿佛下一秒就會割開他的血管。
他不由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而那個以絕對優勢壓制住他的人輕輕吐出一口氣,淺色的眸子裡此刻全是混亂的暴虐情緒,垂頭看向他的眼神輕蔑。
“垃圾。”
她說。
毫不掩飾的羞辱。
李旺松心頭火起,想要還嘴,又畏懼脖子上的那個銳器,隻好忍氣吞聲,用眼神憤怒地瞪着周祈。
周祈當然知道這人不服,也沒想過要把他打服,嫌髒手。
“工商部部長是吧?呵,官二代啊,瞧不起我們是吧?”
她每說一句,語氣就更冷一分,說到最後,唇角忽然重新揚起一抹笑。
周祈站起身,松開了對李旺松的禁锢,順手還将那半截玻璃瓶丢到了一邊,這突然的舉動難道是示弱?
李旺松有些不太肯定,尤其是對上周圍那些人帶着憐憫的眼神,心裡下意識地開始打鼓。
沒事的,周家再厲害又怎樣,還不是歸他爸管,他爸可是……
咔嚓。
花生殼粗粝的外殼被剝開,李旺松聽到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
“明天就和你那個工商部的爸一起滾出四方市。”
那是個命令式的語氣,讓人打心底感到不爽,但偏偏笃定無比,讓人沒來由的開始不安。
另一個嘻嘻哈哈的聲音接着傳來,是主持這場聚會的青年,孫傑。
“哥們,你那套也就對付我們有用,周家動不了你,艾家玩你還不跟玩狗一樣。”
“就是,早就看你不順眼了,趕緊滾!”
“不滾就等着身敗名裂,讓我們周大小姐幫你們滾!哈哈哈哈!”
奚落的聲音無比刺耳。
明明沒有被人踩住胸膛,也沒人再抵住他的喉嚨,李旺松卻感到了比剛剛還更恐怖的感覺,渾身都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他像隻被人掐住脖子的雞,木然地僵在原地。
艾……艾家……
那個自己父親也不得不拼命讨好的人,也姓艾……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麼狂妄的錯誤,是他們……對,一定是他們故意……
茫然無措的恐懼中,李旺松忽然想起周祈之前說過的話。
“周……周大小姐……”
他徑直跪了下去,對面那個隻是簡單坐在沙發座卻難掩高高在上氣勢的女孩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剛剛說的話,已經過時效了。”
“弄走。”
她已經有些厭煩了,孫傑趕緊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幾個保安沖進來,将絕望地癱坐在地的李旺松架走了。
包廂重歸安靜,大家都在偷偷觑着周祈的面色,好一陣兒沒人說話,周祈卻沒什麼表情,隻是擡手看了看手環,八點過十分,她伸了個懶腰。
“孫傑。”
她瞥了青年一眼,孫傑頓時神情一僵,勉強笑道:“大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周祈站起身。
“以後這種垃圾自己想辦法解決,借刀殺人這種事是聰明人幹的,而你很蠢。”
平常他們介紹新人,哪一次不是千交代萬囑咐的,生怕惹惱了周祈連帶着自己也遭罪,這次卻突然冒出這麼個愣頭青,怎麼想都很奇怪。
大概平常就沒少故意誘導李旺松輕視周家吧,這種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橫慣了的人,初來乍到肯定會想找個靶子立威,他們要做的不過是讓他自己将周家當成那個靶子。
為了不給從政的舅舅找麻煩,周祈一般都很少牽扯到艾家,這次實在是有些沖動了,也不知道母親知道了會說什麼。
正想着,耳邊傳來孫傑滑稽的笑聲。
“嘿嘿,知道了,謝謝周大小姐仗義相助。”
自從李旺松來四方市,孫傑他們一幹人等沒少被羞辱,這才特意設下這麼一個鴻門宴,這會兒見目的達成,周祈也不打算計較的樣子,心裡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但被恭維的周大小姐神色卻并不怎麼好,小聲嘀咕了一句。
“以惡制惡……”
以勢壓勢。
壓下心中陰郁的情緒,周祈走出了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