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殊回到屬于他的幄帳,他站在門口,兩旁的士兵向他行禮,聲音令帳中的燈光一晃,像是有人将燭火捧在手中而導緻。
他步入帳中,門簾邊緣的竹條拍打在邊緣,發出啪嗒的聲響,坐在案前的女子驚顫地望過來一眼,她的眼眸中光彩流轉,倒映着身前的一點光亮。
燭台放在她身前,被她手掌圈住,見他進來,袖口外的手指微微弓起,不知道為何突然發力,以緻于指尖發白。
她好像對他有所畏懼。
雍殊站在門邊,目光從她已經垂下的睫毛移動到她抿緊的唇,再往下經過修長的脖頸,停留在她被衣裙遮蓋的肩膀,素白的曲裾從她的腰身勾勒而下,如花瓣般鋪在熊席上。
黑與白的反差,讓她看起來更加纖弱。
是從那天夜裡,她闖入他的寝屋開始,她對他的态度開始轉變。
察覺到欲望的,不止雍殊一人。
自她踏入雍國見到他的第一面開始,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時間不過一瞬。她總是看不到不在意的人,即使他自認為與她有過幾次交集,她住在他府邸中時,依舊腳步不停地從他面前經過。
而現在她警惕着他的存在。
這是新奇的體驗,時間的長河橫亘在他們之間,在流逝的時光中,他和她已經和少年時期全然不同,偶爾他在阿瑤身上看到薇姬的影子,偶爾她是陌生的存在。
阿瑤的睫毛顫動着,她盯着眼前豆大的光亮,聽到門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人高的青銅燭台流光溢彩,靜靜伫立在她的身後,在這之前她從上邊取下來一盞燈,在它的照明下于帳中走了一圈,而後她坐在席上,紛亂如麻的思緒将她纏繞,最終她發呆地消磨時間。
她對雍殊的态度感到疑惑,卻又不想将問題說出口。
溫柔的光亮披在她身上,書案上的文書都被打開,平鋪在黑漆的案上。
雍殊停在書案對面,他伸手拿起靠近她的一卷竹簡,便見她警惕地看過來。
她看了他的東西,卻又不屑于僞裝自己沒有擅自打開,于是在他面前強撐着自己光明正大的态度。
她故意如此,用以試探他對她的态度,雖然試探行為中帶着高傲,但确實達到了她的目的。
察覺到身旁覆蓋下來的影子,阿瑤屏息以待,他撩起衣袍坐在她身邊,這令她往旁邊挪動了些距離,看上去是讓他能夠端坐在案前處理公務。
“可有用膳?”雍殊的一邊翻閱被打開的文書,一邊問她。
阿瑤點了點頭,見他沒看過來,遂道:“食用了,你可要讓人送些吃食過來?”
“不必,方才和軍佐們一同吃了些。”
閑聊般的對話終止,帳内安靜了下來。阿瑤打量着雍殊的側臉,他總讓她想起書中看到的澤薮,春日氤氲的霧氣,柔和了他疏淡的眉眼。
即使她介意雍殊反複無常的對待,但在他身邊時她總是不知不覺放下戒備,放任自己沉浸在内心安定的錯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