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個人活着都是為了流芳千古,物以類聚,彼此留個顔面,人也會顧及一二。”
“那你為何不給盧大人留個顔面?”老馬無語的看向茉雲
“他給我留了?”茉雲頃刻吼道,小乞丐們都吃驚的看向茉雲。
“我真是服了。您啊,吃一池子蓮子都是空的。”老馬無可奈何沒好氣的罵道。
府衙都知道正嘯速來不待見司法的人,可最近對待茉雲的态度也更嚴厲了,死盯他們紀律。
可是方茉雲總有辦法把素來沉穩少言的盧正嘯,激得雷霆大怒。而茉雲素來灑脫的性子,唯獨因為家裡困難,有病有小一家全靠他養,很在意自己的饷銀,隻有盧正嘯會毫不手軟的扣他饷銀。
這日發饷,茉雲看着自己被扣得隻有三錢的饷銀,氣得發抖。
“來來來,兄弟們都跟你湊點。”雄山笑得不行說道。
扣饷本是一不太體面的事,不知為何此事到了盧正嘯和茉雲這兒,大家都覺得忍俊不禁。
“滾。”茉雲拿過自己饷銀,憤然轉身
“你也是,你不跟人家傳授傳授如何讨大人喜歡。”雄山看向笑得不行的威行
“昔日大人為将軍時,素來少言,有時一日難說一句話,現在大人訓他,一日能把往日裡一月的話說了,我還不曉得方茉雲怎麼辦到的呢?我教他什麼?”威行越想越忍俊不禁。
大家絲毫都忘卻了同情茉雲,反而笑得更歡。
月上柳梢之時,茉雲獨坐床前,看向自己的三錢饷銀,氣得靈魂都要出竅。
“走不讓走,錢不給錢,盧正嘯,你給我等着。”
宋大人亦知他兩人,最近有些針尖對麥芒,正好府衙閑暇之日,邀正嘯去府上,兩人在亭中對弈者。
“宋大人,您尋我來是有事?”
“私宅内院,叫宋叔即可,又不是尋你來談公事的。”宋大人下着棋笑着說
“嗯。”
“棋下得不錯,人太直了點。”宋大人放下黑子笑言
正嘯沒有接話,他大抵知道宋大人是知道自己有調離方參軍的心思,自己素來厭惡滑頭世故之人,他還這般巧言令色,當上官皆是傻子。
更何自己撞破方茉雲素來在商家處的行徑,更容不得她,已經命執禮在搜集證據了。
“怕是也知道,你父帥因何責罵于你了吧。”
“哼。”正嘯滿臉怒氣“還有人能像他那般越矩。”
宋大人摸着胡子笑言“他是太歪,你是太正,都是讓掌局之人愁得慌。”
沈師爺在旁也笑得肩膀微顫。
正嘯一臉的不置可否。
“他亦是我故人之子。”宋大人不禁的懷念起故人而感歎道
正嘯也沒有接話,人情這筆賬,他素來算得少。
“不是和你父親那樣的相識于微的故交。昔日我是縣令,他爹是縣丞,水匪為患,流竄到縣,當時整個西南一片混亂,朝廷應付邊境之争尚應接不暇,我問縣丞可敢帶人剿匪,他父應了,帶人将水匪趕出縣城。”
說到此,宋大人眼中含着深深的惋惜和歉意。
“而後我升任回京了,想必你也知,這水匪到處犯案,牽連甚廣,不到三年,我就聽到了他父親最後殉職,而他全家被水匪報複屠戮的消息。”
正嘯舉棋的手停了一下看向宋大人。
“方家大兒被藏在米缸,另外一兒一女從狗洞爬入鄰居家,逃過一難。可從此颠沛流離。”
“朝廷的撫恤呢。”
宋大人下着棋沒有說話,正嘯也沒有再問,他也知道天高皇帝遠,京城中的大官,誰會在意遠在邊城的一個小縣城的殉職小官。
“還是有點,他哥都給了跟着他們爹走的屬下家眷。可人也未必領情,待他們三甚為苛刻,還将他們出賣。恐水匪報複,他們三兄妹隻能背井離鄉去逃難,塵世漂泊,吃盡了苦頭。”沈師爺歎息而言
軍中也常有将士戰死沙場,孤兒寡母之苦正嘯知曉,那便是一個家忽然間沒有了盼頭。可至少還有軍中兄弟接濟照拂家小。
“而後成年,他哥本可承襲父職,奈何他哥曾眼見母親被殺心性大變,為了替母報仇,終究是找到了勾結水匪的出賣他家之人,是當年那縣令不争氣的兒子。”
正嘯擡眉看向沈師爺,是聽說那家夥有個兄長。
“那縣令為官不正早已被罷官,他哥還是找到了他們家,手起刀落替母報了仇。然而最終也是拿不出确鑿證據的無頭官司,他哥被判了終身監禁。”
宋大人長長歎息了一口氣搖搖頭。
“茉雲将他哥送去衙門自首,成年後就頂了他父親的職入公門。盧大人,要說他這樣的成長經曆,他若有盧大人這般剛正不阿,那也是怪事了。”
正嘯依舊下着棋。謝青站在身旁看下棋,一直未言,原來是此等淵源,難怪宋大人如此看重方茉雲。
“人也有人的優點。你看若辰,被那小子一字醫好。方參軍,雖曆練不夠,但奇人也。我世侄年少英雄了得,将軍豈畏烈馬乎?。”宋大人一臉慈笑說道
“宋叔,您不用激我。”
“我亦是勸你,世間百态,都是至親曾經以身殉職。你瞧那方參軍,每日活得這麼心曠神怡,寵辱皆忘,燦若朝陽。我世侄為何總愁眉不展啊?”宋大人溫潤的笑道
“燦若朝陽?他心比烏鴉還黑吧?”正嘯瞧向宋大人滿臉都是沒好氣的神情
宋大人和師爺瞬間就被逗樂了,謝青看向正嘯,他素來很少這麼形容人。
“有時候幡然悔悟難,重在朝夕相處,貴在潛移默化。人才能點亮人。而能點亮方茉雲的,隻能是光芒萬丈之人。”宋大人語重心長的笑着放下棋子
“宋大人,您這高帽給大人戴的。”謝青笑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