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她兩走在歸家的路上,暢夏心中波瀾未平。
她忍不住對身旁的茉雲說道:“妹子,你知道,嫂子絕非不歡迎你,隻是……如今看來,金家絕不會輕易放過我。他家素來在乎顔面,如今隻怕已對我恨之入骨。而且,他們與刺史關系很深,勢力在南恒盤根錯節,官府若真要來尋麻煩,嫂子不想牽連你。”
茉雲聞言輕輕一笑:“嫂子,既然如此,何必留戀南恒?我帶你離開去找滄海将軍,咱們一起走,絕不能讓那金家禍害三個孩子本該美滿的生活。”
暢夏聽了心中一震,目光不禁柔和了幾分,她知道茉雲說得對,孩子們年紀尚小,被輕視被羞辱,本就已經在他們幼小的心中留下創傷,若再繼續糾纏,隻會讓他們卷入無休止的紛争。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堅定的說:“也是,不能連累孩子們無辜受罪。”
兩人相視一笑,加快了腳步往家中走去。回到家後,暢夏開始迅速地收拾行囊,孩子聽見們去找爹,還是去軍營,都樂得心情好似飛上天,迅速的收拾了自己小行囊,一字排開蹲坐于門口等着出發。
“茉雲姨,咱去軍營就要遵守軍紀是不?”
“對!你們問我算問對人了!”茉雲頃刻笑得不行說道,“路上茉雲姨教你們!”
暢夏也笑了背着包袱抱起小雅說道:“走,咱們出發!”
因為身邊有三個孩子,他們雇了一輛馬車,馬車辘辘一路向南關而去。夜幕降臨,四周安靜下來,她們找了個路旁的小客棧安頓下來,小客棧條件簡陋,沒有客人,她們在一間的通鋪房住下。
三個孩子早已在熟睡,微弱的燭光映照在他們安詳的臉上。暢夏坐在望着熟睡的孩子,眼中都是不舍,她低聲對茉雲說道:“我知道這次我屬實犯了朝廷律法,妹子,還連累了你。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若有罪責,我們江湖中人一人做事一人當。”
茉雲擡目望向暢夏,隻見她眼神帶着幾分歉疚與堅決。
暢夏繼續低語說:“我也不能連累滄海,我會與滄海和離,把孩子們交給他。獨自一人扛下所有罪責就好。”
茉雲聽罷目光微微一震,怔然了片刻。自己本要安慰她說不會讓他們母子有事,可聽到此說,茉雲卻笑了問道:“你覺得滄海哥會跟你和離?”
暢夏深吸一口氣望向燭光,眼神有些迷離,顯然是腦海中浮現出滄海将軍的樣子,這一刻,她沉默了下來,房裡靜得好似都能聽到燭火輕輕燃燒的聲音。
茉雲微笑着閉上了雙眼,不再多言,讓她自己去尋找一切答案也好。睡着她輕輕的側身,背後的傷口傳來了一陣陣的痛。
而此時南恒的刺史已經派人去了許家,許家已是人去樓空,金夫人忿然指責道,他們這是畏罪潛逃,并暗示刺史,他當日做上了刺史便是受了金家幫襯,若是連個案子都辦不明白,定然以後仕途全無。
南恒的刺史羅大人頓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那許夫人再出生卑微,沒有背景,那也是将軍夫人,可是金家的如今的家主雖是個閑職的五品官,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該如何是好。
這時他的師爺給他出了個損招,将一切罪責推給那日随着許夫人去金府打砸之人身上,羅大人頃刻覺得這可是個好主意,難啃的骨頭不啃!可他完全不知道何為難啃的骨頭……
三日後的夜裡,正嘯等人皆在南卓城巡撫府裡商讨南境籌集糧饷之事,隻因若辰在年前招了南境所有刺史來巡撫府裡,商議和安排此事。開春之後,各地的任務就要委派下去。
夜色沉沉,正嘯從巡撫府裡走出準備回營,若辰跟在他身旁,将他送至房門口,看見季岚走出來才想起道:“聊了一日的公事,都忘了跟你說,快要過年了,季岚說,若元帥和你方便,來舍下吃個年夜飯?也好讓晚輩陪元帥一同過個熱鬧年節。”
正嘯直言道:“年夜時分,自當與将士們一同,不能離開軍營。”
他的語氣不帶猶豫,透出軍人一貫的堅決,季岚都有幾分尴尬的望向他。
若辰卻溫和的笑道:“隻要在年節的日子裡,哪一日都行,在下夫人親自邀請元帥和大将軍,你豈有不賞光之禮。”
正嘯未再多說,隻微微颔首,算是默許。
季岚見狀,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恭敬的将邀請的帖子送到執禮手上:“還請執禮大人将帖子敬呈元帥,有勞了!”
“是!”執禮恭敬地雙手接過了帖子笑了說道,“隻是元帥見到大人與夫人這般琴瑟和鳴,隻怕是又要感歎一番少主不争氣了!”
“對,元帥前日還在試探!”東山亦笑了說道,“問是否接人來南卓過年,被大将軍斬釘截鐵的拒絕了,今日還未消氣!”
衆人忍俊不禁,正嘯壓根懶得搭理他們直接飛身上馬,拉住缰繩準備走。滄海等人都抱拳跟若辰道别,他們還要趕回軍營,最近南關大營和邊關大營合營,軍務繁多,所以連夜衆将都趕了回去。
正嘯拉緊缰繩,正準備起身,忽然前路不遠處傳來馬車聲。他微微一怔,目光投向那聲音的方向。月光下,駕車之人的身影挺拔而熟悉。他一時間怔住了,恍惚間莫非自己又在做夢。
就在這時,馬車停下,茉雲爽朗清脆的聲音從車頭傳來:“诶,嫂子,我們到了,下來吧!”
聽到這聲音,正嘯心頭一震,才猛然清醒,意識這并非夢中,來人真的是茉雲,頓時無法抑制的一陣歡喜湧上心頭。
茉雲擡眼望去,忽然發現站在門口的身影竟是正嘯衆人,她微微一愣,眼中也閃爍出喜悅:“你們為何在此?”
就在她出聲時,車廂的簾子掀開,暢夏帶着孩子們跳下了車。
孩子們一下車,便透着燈籠的光,瞧見了滄海瞬間眼睛一亮,歡呼着朝他奔去,小小的步伐帶着壓抑不住的喜悅:“爹!”
然後跑到正嘯面前頃刻跪下,恭敬地向大将軍和随行的将士們行禮,童稚的聲音說:“見過大将軍叔叔和諸位叔叔嬸嬸!”
滄海滿臉欣喜地看向暢夏:“你們怎麼來了?”
然而,暢夏卻沒有多言,神色肅然望向滄海,語氣冷靜而決然的說:“滄海,咱兩和離吧,孩子們跟着你,好好過下去。”
她話音剛落,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滄海臉上的笑容僵住,眼中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怔怔地望着她。他從未料到,暢夏的口中會說出“和離”二字。
周圍之人也都愣住了,彼此面面相觑,不知發生了什麼,一時竟無言以對。
滄海良久才晃過來,聲音低沉的問道:“什麼意思?”
他眼神中隻有難以掩飾的驚愕,暢夏卻深吸一口氣,神色間透出一抹決絕,聲音異常平靜:“這日子,我不想過了。我想回到武林,我已決議要和你和離。”
她的語氣中沒有一絲猶豫,好像這些話早已在心中醞釀了許久。滄海聽着這冷靜卻決絕的話語,喉頭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四周的氣氛如同被冰凍一般,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也不知該如何反應。
滄海嘴唇微微顫抖,半晌才開口,果決的說道:“我不和離!”
暢夏目光清冷而堅定的嚷道:“非和離不可!”
“梁暢夏!”滄海怒了,神情決計不像往日的沉穩内斂。
“你好好帶着他們過吧!”說完暢夏忍着眼中之淚,轉身便飛身而去。
“不是,話還沒有說完呢!”茉雲馬上喊道,可是暢夏輕功之好,瞬間就消失在夜色中,茉雲隻得飛身去追。
孩子們怔怔地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似乎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根本不知和離為何意。
場面一時沉寂,衆人愣在原地神情複雜。良久之後滄海将軍才回過神來,蹲下來看着眼前三個呆愣的小家夥,眼中都是苦楚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