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雲卻沒有停下腳步,隻是淡然掃了那個文書一眼,冷冷說道:“帶下去嚴加看管,留待援軍到後再發落。”
說罷,她轉身帶衆人,連夜運着炸藥趕往裴山。山道崎岖,寒風刺骨,半夜之時到了山下,陸潤吉看着茉雲的背影,心中複雜的情緒難以言表。
他終于忍不住開口,低聲問道:“方将軍……你可曾懷疑過我的忠誠?”
茉雲擡目望向山崖峭壁,停下了腳步,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中透着幾分犀利。
“陸潤吉,我這一生見過無數惡人!”她聲音淡然,卻帶着一絲狠戾,“人好不好,我不敢斷言。但惡人——一眼便知。”
“我還以為他平素忠心耿耿,任勞任怨……他還時常接濟城中苦難之人!”
“敵人不一定都是壞人,自己人也許更惡,但這世上之人大多都是光明和黑暗參雜在一身!”
“将軍便是那光芒萬丈之人!”潤吉望向茉雲一臉崇敬的說道。
茉雲頃刻樂了望向潤吉說道:“你啊,過分單純,怎得這麼容易信人,所以你看,人都不會選你做細作!而我,黑暗之時你沒見過罷了,世上哪那麼多光芒萬丈之人……但也有,我也見過。”
她頓時擡目仰望蒼穹,在這黎明前的黑夜裡,她凝視着天際那一輪明亮的圓月,光芒穿透了黑暗,投射在她堅毅的面龐上。月光好似映照出她心中那個光輝萬丈的存在……此刻,他還好嗎?
陸潤吉望向茉雲怔了半刻,他看着她那雙清澈而淩厲的眼睛,好似閃過一絲一樣,但是定睛一看,又轉瞬即逝了。
茉雲決然的轉身背起火藥,帶領隊伍向山上攀去。寒風吹拂,而他們在夜色中如同跳動的火焰,帶着燃盡一切的決心。
裴山之巅,寒風如刀,夜色深沉,四周一片死寂,茉雲和陸潤吉帶領着一行士兵,肩扛炸藥,沿着山間陡峭的石道攀爬。山路險峻,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稍有不慎便會墜落。但所有人都咬緊牙關,屏氣凝神,絲毫不敢松懈。
“加快腳步!必須在天亮之前完成!”茉雲低聲命令道。
陸潤吉和士兵們頓時都不顧疲憊的奮力攀爬,背着沉重的炸藥逐一運到山腰和山頂的關鍵位置,默默候着。山間風大,将人吹得感受不到一絲身體的暖意,卻吹不滅他們心中支撐一切的信念。
“你守這個據點,點燃炸藥便往山脈後山方向逃竄,一定記住,不然就把自己埋亂石裡了!”
“是!”潤吉看向茉雲說道,“那将軍你呢?”
茉雲擡頭望向崖上最高的懸石笑道:“登高望遠,人生快哉!”
夜色如水,月光灑在裴山陡峭的山體上,映照出嶙峋的亂石。茉雲背着沉重的火藥,卻步步驚險。随着山路愈發狹窄,她的腳下已無路可走,隻能用雙手雙腳攀上峭壁,身影在月光下顯得如此幹練而堅韌。
陸潤吉站在據點隐蔽處,緊張地看着茉雲一步步向上攀登,心中如重石壓着。衆人為了不暴露行蹤,隻能默默看着她孤身攀爬。
峭壁陡峭,亂石鋒利,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忽然,茉雲腳下一滑,險些跌落懸崖,幸虧她落下時,以雙手抓住了突出的亂石。陸潤吉的心猛地一緊,雙拳死死握住。他眼睜睜地看着茉雲的身體懸在半空,整個人幾乎挂在峭壁上岌岌可危。
時間仿佛靜止,她的雙手牢牢抓住了亂石,手臂肌肉繃緊,手掌定然是鮮血淋漓。茉雲卻沒有一絲慌亂,用盡全力一點一點地将自己拉了上去,然後繼續攀爬沒有半點遲疑。
陸潤吉死死咬住牙關,雙眸已是微熱。他們所有人接到的軍令是,未點燃火藥之時,必須潛伏不動一聲不吭,隻能目光炙熱地注視着她的背影。
潤吉頓時想到,幼時父親說過的話,當年父親也是盧家軍中一名普通的士兵,退役後,他還日日念着盧家軍,說隻要有盧家軍在,民衆便能安康,邊關便有救。此刻,他終于明白,父親之言如何擲地有聲。
在月光下,茉雲的身影如同一道燃燒的火焰,盡管孤絕卻燃燒着那燃不盡的力量,她的每一步攀爬都顯得如此堅毅無畏。衆人目送着茉雲爬上峭壁之巅,山風吹拂,也吹動了每個人心中的熱血與敬畏。
茉雲就坐在了懸崖峭壁的頂上,寒風中蕩然着雙腿,看向裴山遠方,她心中卻蕩漾起了萬千思緒,其實自己記得青岚說過,裴山不遠處山腳下曾是青岚的老家,後來裴橋關外被鐵騎踏破,從此再無人煙,活着的也遷居裴橋關内,這兒變成了關外……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的說,青岚,像你和裴山說一聲對不住了!
目光由近及遠,茉雲望向了吉山方向不禁歎息,自己此生再艱難之時,好似也未向上天祈求過什麼。一直以來,自己隻信自己,然而在這寂靜的山巅,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柔情與焦慮。
此時此刻,她唯一能為他做的……隻有默默的對蒼天和南境的所有英魂祈求,包括自己爹娘還有青岚——求你們護他安康無恙。
而自己,哪怕粉身碎骨定要守住裴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