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軍務會議,茉雲始終一言不發,執禮都不禁和東山互看一眼,然後看往茉雲的方向,東山微微笑了依舊是一臉的波瀾不驚。
直到東山說今日軍務會議議程已經讨論完,待元帥宣布散會了,茉雲好似解脫一般猛地坐直了身子,臉上帶着一絲被救贖的表情。她揉了揉眼睛一副準備起身離開的神情。
“諸位将軍再留一下。”元帥擡手說道,然後看向茉雲亦溫和的笑了說道:“方校尉也留一下,你屢立大功,第一次參加軍務會議,可有何建言啊!”
茉雲頓時一臉故作錯愕地看向元帥,一副沒搞清楚狀況神情愣在原地,好似興高采烈準備去吃飯,被人強行扣下神情。小馬他們再也忍不住的樂了,誰都知道茉雲素來讨厭議事,當年在中州在外捉賊她能跑八條街,走進宋大人書房議事彙報,就昏昏欲睡。
“元帥,我……人微言輕,亦不太懂軍務,妄言怕說得不妥!”茉雲看着元帥一臉坦誠的說道。
正嘯聞言頓時微微挑眉望向茉雲,茉雲餘光看見正嘯的眼神差點沒有忍住笑意,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這家夥……總是自己尾巴一翹,他就知道自己要作妖了!
“诶,想到什麼說什麼,但說無妨!”元帥笑着大手一揮說,衆人皆知道元帥對茉雲那是何其欣賞看重。
“那好,末将有幾個問題想問大将軍!”茉雲瞬間擡頭淩厲的望向正嘯。
正嘯冷冷的沒有搭理她,若辰則嘴角微揚扶着椅背稍稍坐正,待好戲開場。
“您剛是要處置執禮軍師嗎?大将軍英明!”茉雲擡目望向正嘯故意揚聲說道,“若要處置執禮軍師,是不是連上次他胡亂寫信,導緻裴關大禍的罪也一并罰了?”
此話一出,營帳内頓時安靜了片刻,所有人都微微一愣。正嘯眉頭微皺,目光冷冷地掃向茉雲。
一旁的威行愣了一下,下意識開口提醒茉雲:“那信不是軍師寫的。”
“我知道!”茉雲冷笑一聲,眼神銳利如刀掃向執禮,“可若不是他一天到晚,寫些不帶公印的私信到處亂發,怎得邊鴻遠會被誤導?”
此話一出,衆人皆露出幾分震驚之色,彼此對視了一眼,氣氛瞬間凝重了幾分。若将執禮罪名與裴關大禍牽連,無疑就是重罪了!執禮眼神亦微微一顫……
“就連我在南元,都收到了軍師的信。什麼?大将視察關卡,務必前去相見,雖說也就幾個時辰的馬程,但這大冬天的……”她話鋒一轉,挑眉看向執禮,“我是不認識大将軍還是怎的?非要讓我去見見他,挨他一頓罵,您便舒坦了?”
“撲哧!”一直在努力保持嚴肅的威行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立刻低下頭,肩膀一抖一抖地忍着笑。
執禮則無語地看向茉雲……這是什麼時候了,她還在火上澆油!再說此時牽扯他的事,又為何?
茉雲卻絲毫不為所動,目光轉向正嘯,繼續說道:“所以,賬得從頭算起!怎得軍師提點大将軍的妻弟,不見罰?如今幫我抓個細作,就罰!難怪軍中傳聞,盧家軍,盧家軍,隻有盧家才有将軍!”
此言一出,猶如在平靜的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整個營帳瞬間寂靜無聲,仿佛連呼吸聲都消失了。衆人紛紛看向茉雲,眼中帶着深深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這話,已經不僅是質疑軍中事務,更是直指盧家軍賞罰不明,提拔不公,這可是指責盧家軍公正嚴明的根本。
站在一旁的東山忍不住目光掃向執禮,執禮擡眼與他對視,眼神複雜中多了一絲錯愕——元帥雖未言語,但眼看神情變得嚴肅。
然而,還未等元帥發話,周總教頭便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來,聲音如雷般響徹整個營帳:“方校尉!沒有輪到你來質疑盧家軍!你居然敢當着元帥與諸将的面,胡說八道,說出如此不敬之言?”
營帳内的氣氛瞬間變得極其緊張,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滄海都鎖緊了眉頭望向茉雲。
然而,茉雲面對周總教頭的怒火,卻顯得異常平靜,甚至帶着幾分不以為然的笑意,她語氣平靜而不緊不慢繼續說道:“怎得位高權重的将軍們聽不了小兵之言了?我以前倒以為人多嘴雜,多有不同見解。可今日參會,一看便知,根本就是根深蒂固。”
她停頓了一下,擡手指了指營帳内坐着的将軍們,随後繼續說道:“我就問幾個問題——”
茉雲聲音不大,卻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力量,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向她。連元帥的眉頭也微微皺起,卻還是望向她。
茉雲語氣平淡卻鋒利如刀:“今日參會的将軍們,是否皆是當年盧家老盧帥提拔的家将出生。而這些從南境成長起來的參将們,卻隻能站着。時間久了,這是不是會成為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更别說我這個校尉了……”
她的話讓營帳内的空氣仿佛瞬間凍結。她的目光直接點破了軍中最敏感的一點——新老派系。這一刻,衆人竟無一人敢開口反駁,甚至連周總教頭也被這句話噎住,臉色難看卻沒有接話。
“我問大将軍第二個問題?”茉雲語氣更冷,目光直視正嘯,聲音帶出一絲嘲諷,“昔日我以為軍隊靠的是實力,提拔是論功行賞,能者居之,隻為讓全軍将士都能奮勇向前、力争上遊。但是否是我想錯了?軍隊選拔,是跟宮裡選秀一樣的?隻要出身好,再醜的也能上?”
她冷笑一聲,随即語氣一沉:“就好似裴橋重關,邊鴻遠為主将,陸潤吉為副将?是邊參軍比陸參軍能耐?還是他戰功卓越經驗老道?大将軍,軍中人不瞎,衆人心裡都有數。這樣的安排邊鴻遠帶得好隊嗎?服衆都難,我就頭一個不服!”
營帳内一片死寂,誰都聽出了她話中的深意——邊鴻遠是程老将軍的義子,正嘯妻子的義弟。而陸潤吉,盡管好勇善戰,卻被排在邊鴻遠之後,此事軍中無人敢提,但也無人不知。
其實諸将顯然對這一切心知肚明,卻不敢發言。氣氛像被壓上了一座巨大的石頭,沉悶得令人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