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月光灑在大營如此靜谧而溫柔,而正嘯的臉上不再有平日裡的冷漠與果斷,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好似都在沸騰,心在跳動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愈發明顯!
可是他每踏一步,周遭的一切的肅穆和冷酷都亦在深深撞擊他,這是軍營,是整個扛在自己肩上的責任,他邁步踏在這冬日寒風中,讓刺骨的冰冷卷襲自己全身,迫使自己一步步遠離,一步步清醒。
正嘯擡眼望向那朦胧的月色,眼中噴張的欲望漸漸化作了一股深藏的柔情,哪怕無法靠近,但心中依然蘊藏着一種他此生未體會過的歡愉。
良久他才走到自己營帳前,卻瞧見老馬的身影。他在月色下顯得有些躊躇不安,來回徘徊,似乎眼中亦有掙紮,眉宇間又透着緊張。
正嘯停下腳步,望向他問道:“老馬,有事?”
老馬聽到正嘯的聲音,顯然被驚了一下,立刻擡起頭看向正嘯,眼神中瞬間透出複雜的情緒——有擔憂,有掙紮,但頃刻他便打定主意的堅定說道:“大将軍,我有事禀報。”
正嘯沒有多問,擡手示意讓老馬随他入營帳說。
老馬旋即跟着正嘯走進了營帳,進門後,他目光一沉,忽然抱拳跪下:“大将軍……”
正嘯伸手便将他扶起:“不必行這些虛禮,若有事直言無妨。”
老馬看向正嘯,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最終他還是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大将軍,我思前想後,還是覺得必須來跟您說……茉雲,或許不适合獨自守裴橋。”
這句話一出營帳内一片安靜,正嘯眉頭微微一皺,而一旁素來沉穩的千山都忍不住轉頭看向老馬,目光中透着一絲驚訝。老馬莫非是對茉雲的能力提出了質疑,但從他的神情中,顯然并非出于不敬,而是夾雜着深深的擔憂。
“你坐下慢慢說。”正嘯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并擡手示意吩咐千山去給老馬泡杯暖茶。
千山心領神會的離開,老馬坐在一旁,顯然心中忐忑不安,但還是咬了咬牙,硬着頭皮說道:“大将軍,我今日前來是為了告訴您,當日守裴橋的一些情況……陸潤吉未言及,亦未察覺之事!”
正嘯的緩緩坐下,雙眼溫和的望向老馬,示意他繼續說。
老馬深吸一口氣,像是在下極大的決心,他将手放在膝蓋上用力攥緊,說道:“當日峑戎的集益關前罵陣……诓騙茉雲,他在關下對她說,大将軍已在吉山犧牲,甚至還說……說您是和小馬一起走的……他說得惟妙惟肖,那語氣和神情,我們險些都信了。”
正嘯的眉頭瞬間皺起,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聽着。
老馬擡起頭看向正嘯,繼續說道:“當時,茉雲定然亦信了,所以她神色瞬間就變了……她那時的眼神,我此刻還記得。那一刻,她的眼中……完全沒有任何理智了。她忽然跳上了城牆,就要飛身而下,關下就是數萬幽戎鐵騎,她根本不可能活着回來……她是想跟幽戎同歸于盡。”
聽到這裡,正嘯放向案幾的手停在了半空,目光中閃過一絲震動,他的指尖緊了緊,卻依發一言。
老馬回憶着,聲音越發低沉:“大将軍,那時候所有人都亂了,我攔也攔不住……幸虧老天保佑,送信的信鴿及時到了。而且……小馬和茉雲早有約定,若是您安然無恙,便在信鴿腿上系上一根紅繩。”
正嘯目光凝視着老馬,臉上的表情依舊冷峻,但心中早已掀起了的波瀾。
老馬低聲說道:“是那根紅繩,讓她瞬間清醒過來。她知道您安然脫險了……否則隻怕……”
他的話未說完,但言外之意卻已足夠清晰。營帳内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燭火微微跳動,映照出正嘯棱角分明的臉龐。他的目光幽深,像是翻湧着無盡的情緒。
他眼前仿佛浮現出那片戰火中的場景,茉雲站在城牆之上,她決議和敵人同歸于盡的神色,以及她因為那一根紅繩瞬間清醒過來的模樣……
良久之後,正嘯才擡起頭,看向老馬問道:“這些話,除了我,你可曾告訴别人?”
老馬連忙搖頭說道:“絕無!我隻是……心中不安,覺得此事必須告訴您。”
正嘯點了點頭卻沒有再多說。他的手放在桌案上,微微握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顯然心中翻湧的情緒并不如面容這般波瀾不驚。
“大将軍,我從未質疑過茉雲的能耐,可她畢竟還年輕,我……不想她有去無回……”老馬誠懇的望向正嘯說道。
“好,我知道了!”正嘯目光深沉地看着老馬,點了點頭,:“謝謝你告知于我,我會慎重考慮的。”
老馬聽到這句謝謝,愣了一下。他望着正嘯,這位冷靜剛毅的大将軍,為何會在這種情況下對他道謝。
老馬遲疑了片刻,抱拳行禮:“那屬下告退,大将軍早些歇息。”
正嘯微微颔首,聲音沉穩而溫和的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