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芸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抹決然。她再次跪下,重重磕了一頭,哽咽着說道:“姐姐,我求您,無論如何,請您去看看少爺吧!奴婢……奴婢願擔下一切責罰!”
茉雲微微皺眉,冷冷地看向靜芸。
靜芸頃刻間淚流滿面:“姐姐,我知道昔日蘇家對您……,可少爺從始至終待您至情至性……求求您去看看他吧。”
茉雲看着她那滿是淚水的臉,手指無意識地在茶杯邊沿摩挲了幾下,卻依舊沉默不語。她的目光望向窗外,那紛紛揚揚的雪又下了起來,若飛雪漫天卻掩蓋不了世上的恩怨情仇。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冷淡,卻不再那麼尖銳:“起來吧。我等會兒去看看。”
半個時辰後,茉雲跟随白神醫一同踏入了蘇雲青的房間。
房内靜谧而壓抑,沉重的氣氛令人窒息。蘇老夫人端坐在一旁,滿臉陰沉眉頭深深鎖着。她的目光時不時掃過茉雲,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憎惡,但她礙于白神醫救治自己兒子面子,終究隐忍未發,。
白神醫将随身的銀針袋放下,開始為蘇雲青施針。茉雲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床上那張蒼白消瘦的面孔上,蘇雲青靜靜地躺着,呼吸微弱,仿佛随時會被這世間的風吹散。他的眉宇間依舊帶着一絲溫潤,卻顯得那般虛弱。
茉雲沉默了良久,終是輕輕開口,像幼時的口氣:“蘇雲青,起來了……你說過要帶我去城裡找那顆不酸的桔子樹的,可不能哐我。”
這句話落下的一瞬間,房間内似乎連空氣都停滞了。就在這一片寂靜中,靜芸忽然驚呼了一聲,喜笑顔開:“你看,少爺的手指……剛剛動了!少爺的手指剛動了!”
她的話像一道驚雷炸開,打破了房内沉悶的氣氛。蘇老夫人猛地擡起頭,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靜芸,急切地問道:“動了嗎?你确定雲青能動了?”
靜芸連連點頭,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一邊擦着眼角的淚水,一邊激動地說道:“是的,老夫人!少爺定然聽到了茉雲姐姐的聲音,他的手指真的動了!假以時日,少爺一定能醒過來!”
蘇老夫人呆住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蘇雲青的手,臉上寫滿了驚喜,好似長久的絕望終于有了一絲希望。
靜芸此時忽然轉身,撲通一聲跪在茉雲的面前,眼中帶着懇求與崇敬,聲音顫抖:“姐姐,求您每日來喚喚少爺吧!他一定會很快醒來的!”
蘇老夫人此時聽到靜芸的話,猛地擡起頭看向茉雲。她的目光複雜而糾結,眼底有着壓抑的怒意與不甘,但最終她咬了咬牙,終究沒有說出任何反對的話。
而在一旁,蘇少夫人安群芳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夫君,不曾想到,僅僅是茉雲的一句話,他竟然真的有所反應……
茉雲則沉默片刻,聲音依舊淡然:“好。”
說罷,她轉身邁步離開,未再多留一刻。門外,茉雲擡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雪花依舊緩緩飄落,寒風刺骨。就在此時,傳來了通報聲,皇上派來的欽差到達了裴橋刺史府,
刺史府的大門前,此刻聚集了不少人。欽差大人刑部侍郎羅景城與禦史台餘震大人一同抵達,馬車在府前停下,侍衛們迅速将道路清理開來,氣氛肅殺而壓抑。
若辰馬上帶人出門迎接,執禮亦跟着上前行禮,他不緊怔了半刻,聖上居然派了刑部和禦史台兩位最嚴苛的大人來查辦此事,此兩位大人前來定然是辦人的,但是他兩和少主實乃莫逆之交,那聖上是何意?裴橋被破之責,聖上會讓誰來承擔?
若辰将他們迎入刺史府,而與此同時,茉雲的身影也出現了,羅景城還未來得及和衆人寒暄,目光立刻看向茉雲,眼神中閃過一絲淩厲的怒火。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洪亮而嚴肅:“方茉雲,接旨!”
随着他的聲音落下,衆人紛紛跪下,氣氛頓時更加凝重了幾分。
羅景城威嚴地的說道:“聖上口谕,方茉雲,你好大的膽子,身為大将軍麾下之将,竟敢如此污蔑朕親封的大将軍。限你五日之内,協同欽差查明此案,否則朕定辦你,以慰軍心!”
這幾句話一出,周圍的人紛紛露出震驚之色,尤其是執禮。聖旨的矛頭竟然直接指向了方茉雲,他們是來辦茉雲的?而且聖旨之中所言茉雲告将軍是何意?
羅景城宣讀完聖旨後,目光冷冷地掃向茉雲,而餘震亦緊皺着眉頭,他們的态度一目了然,明顯帶着不加掩飾的質問與不滿。
就在此時,正嘯剛趕到進入府衙,鐵血之氣撲面而來,身後緊跟着蕭懷逸。他亦雙眉緊皺,剛到刺史府門口,便聽到了羅景城宣讀聖旨的最後幾句。
兩人一入内,更是聽見羅景城怒聲呵斥:“方茉雲,你怎可上這樣的奏折到禦史台狀告盧正嘯!”
這一聲怒斥,頓時像是一道驚雷炸開。衆人皆大吃一驚,紛紛将目光投向茉雲,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你上書?告大将軍?”威行頓時露出震驚的表情,忍不住看向茉雲,似乎在試圖确認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衆人心中都掀起了驚濤駭浪。
而茉雲隻是緩緩擡起頭,目光冷冽如刀,直視着羅景城和餘震的目光。她的語氣冰冷而不屑:“爾等遇見了道貌岸然、霍亂超綱的奸臣,不檢舉揭發的嗎?”
這句話像一柄利劍直接刺入衆人的耳中。
羅景城頓時氣得臉色漲紅,怒不可遏地反駁道:“大戰在即,你知道你這一封奏折意味着什麼嗎?!”
茉雲卻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冷冷地笑了,那笑容中透出她一貫地狠戾:“若我所告為實,意味着那些你們的反對者說得對——盧正嘯此人,好大喜功,嗜血好戰,為博一己不世之功,可毀天滅地,置南境生靈塗炭,實乃奸臣!”
這句話一出口,刺史府門前一片寂靜,仿佛連雪花落下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盧正嘯的腳步猛地停住,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茉雲身上,她親口說出之話,一字一句,像是一刀一箭,能生生割裂五髒六腑。
而跟在他身後的蕭懷逸,終于忍無可忍。猛地向前一步,眼中燃着怒火,指着茉雲大聲吼道:“方茉雲!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污蔑大将軍!你明知他為南境付出了多少?他不顧生死為你們南境萬民守住邊關,你竟然——”
“那不是大将軍職責所在嗎?”茉雲冷冷打斷了蕭懷逸的怒吼,目光轉向他,語氣冰冷而諷刺,“若無不顧生死駐守邊關,本就是邀功請賞的資本,這也無可厚非,可一個能置裴橋萬民生死于兒戲地将帥,給南境帶不來光明,隻有生靈塗炭!”
蕭懷逸被噎住,眼中滿是怒火,但卻一時之間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盧正嘯緊緊攥着拳頭,目光沉重地望向茉雲,咬牙說道:“你就如此笃定信是我寫?”
茉雲冷冷地回視他,眼中沒有絲毫溫情,隻是吐出一句冰冷的話:“不然大将軍告訴屬下,是誰寫的?”
“茉雲,自從中州起,你和正嘯都是彼此無條件的相互信任,才一路逢兇化吉,走至今日!”若辰深吸一口氣望向茉雲說道。
“此言差異,自中州開始,盧正嘯屢次不假思索的訓斥我,趕走我,甚至犧牲掉我,為了自己家鄉南境的大業,我皆可忍受,可體諒!可如今這是滿城的性命,還有崔老将軍和老馬!”
說完,茉雲咬盡牙關不再看任何人,徑直轉身走進刺史府内,隻留下一片死寂的衆人。
羅景城與餘震對視一眼,皆是眉頭緊鎖,顯然亦拿茉雲着實無可奈何。
而盧正嘯将目光抽離她的背影,眼中盡是深深的痛楚與疲憊。裴橋的雪依然在下,天地間一片冷寂,但那刺骨的寒意,卻不及此刻刺在心頭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