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深邃,月色如水,溫柔而皎潔,輕輕撫向着大地。清風徐徐,帶着一絲涼意,卻又不失柔和,輕輕拂過心頭。月色與風輕輕交織,帶着無盡的溫柔與綿長……
茉雲輕咬下唇,暗自忿然想着,怎能老任其如此冒犯……可心中又情不自禁的悸動。擡頭望向夜空,月光鋪滿全身,今夜月色竟這般動人。
就在此時,黑暗中突然閃過一個身影,茉雲的心瞬間警覺,猛地抽回了思緒,冷峻地開口,瞬間透着一股壓迫感:“現身吧,就憑你還能在此暗殺我?”
蕭懷逸從陰影中走出,目光如冷霜般凝視着她:“留我有用,何用?說說看。”
他的話語沒有任何溫度,冷冷地望着茉雲,心中滿是複雜與戒備。
茉雲望向蕭懷逸,卻忽然露出一抹笑意:“好,開門見山是我欣賞的開場。”
蕭懷逸的目光依舊銳利,他不願與茉雲多言,但他知道,若不是涉及正嘯之事,自己不可能為她所用,若不為她所用,以方茉雲之狠戾,她不會留着自己,故而她肯定是有件關于正嘯的大事要交給自己辦。
“先說說看,你和他之過往,我再考慮是不是可将此事交予你。”茉雲望向懷逸淡然的說道,“你也知道,我素來不信人。”
蕭懷逸停頓了片刻之後,深吸一口氣才開口:“幼時,我在京城處境艱難,有一日,不得已入宮觐見聖上,被小太監故意刁難推搡,跌入了冰冷的禦花園池中,我不會遊水,已沉入水底,就在意識模糊時,一個強有力的手臂将我一把從池中撈起,此人便是正嘯哥。”
茉雲雙手抱胸看向蕭懷逸說道:“就這?”
“他并未多看我一眼,随手丢下我,轉身便不顧侍衛的阻攔,将那群仗勢欺人的太監全數踹進池中。那一刻,我呆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淩厲果決之人,他竟毫不顧忌對方身份地位,亦未問那些小太監出自哪位主子宮裡,就為我出頭。他亦不需要我道謝,未言隻字片語,便往聖上所在的正殿走去。”
“那是因為皇上是他姑父,再加上他這性子,本誰都不怕。”茉雲依舊不為所動的質疑着說,話語間的意思便是,隻是這些并不值得你蕭懷逸如此肝腦塗地。
“我掙紮着爬了起來,狼狽地在道邊等着他。待正嘯哥從皇宮出來時,發現了我,衣衫濕透,凍得嘴唇發白,他才停住了腳步。我跟他說,謝謝哥哥你救我。他淡然的說,無需道謝回去吧。說完他上馬便要離去,可我忽然沖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襟,問他,哥哥,可否教教我……如何能讓人看得起?”
茉雲才沒有說話了,望向月下蕭懷逸那依舊倔強,卻又飽含無盡回憶和感觸的雙眸。
“他坐在馬上看向我說,‘為何要讓那群趨炎附勢之徒看得起你?活好自己,無須在意任何無關緊要之人。’”蕭懷逸說完深吸了一口氣,多年來自己始終記得盧正嘯說話之時堅毅而傲然的神情,也正因此,自己不再刻意取悅,亦不再在意任何人,無論遭遇多少冷眼與欺辱,艱難與困苦,始終能自持冷靜,從容以待,好似化外之人,世事便迎刃而解。
“當日在禦花園的池子裡,便是已不想活了吧!”茉雲嘴角閃出一絲冷笑,看向蕭懷逸說道,“那他是算救過你。”
蕭懷逸愣了半刻看向茉雲這深潭般的雙眸,好似鋒利尖刃瞬間就能勘破人心。她說得沒錯,當日自己已嘗盡了世态炎涼,想就這般結束自己那不堪而慘淡的人生,而以盧正嘯的身份,他本不該救自己,可他卻救了,不但救了自己的人,亦真正救了自己本想放棄的命。
“嗯,所言合理便可信,人嘛,無情可定全局。還好這世上還有一個你在意之人,不然你也會是個窮兇極惡,無藥可救之人。”茉雲眼中閃過一絲寒戾卻帶着贊賞的笑意,說道,“回京城吧,幫他去查一個人。”
茉雲悄悄地在蕭懷逸耳邊,将自己的疑心之事全數告知了他,蕭懷逸的神情頃刻有了變化,他眼神中露出了詫異,神情中亦閃過一絲質疑,但他沒打斷半分,聽完了茉雲的話,雙眉緊皺,深深吸了一口氣。
茉雲冷冷地補充道:“但願我猜想非真,可這萬一是真,便是緻命。”
“此事哪怕是千萬之一,萬萬之一的可能,我也會查清楚。”
茉雲微微一笑點頭認同之後,便冷冷轉身往營帳走去。
蕭懷逸看向她背影,聲音帶着難以壓抑的擔憂,開口說道:“方茉雲,你可曾想過,若這是真的,這等人世的苦難與險惡,他和盧家軍能受得了嗎?”
茉雲卻沒有回頭,風輕雲淡得有些絕情的說:“他不就是人世的苦難和險惡所成就的嗎?”
“你難道待正嘯哥……如此狠心?”
“蕭懷逸,人世不也是這般待我等的嗎?”茉雲的聲音依舊平靜如水,但眼神透出了堅定與冷峻,“但你大可放心,他不會讓你失望。”。
說完,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蕭懷逸站在原地,深深歎息,望向那深邃晦暗的夜空,心中滿是掙紮。
翌日,羅景城和蕭懷逸準備回京,臨行時兩人來與正嘯告辭。正嘯望向景城點了點頭,對待蕭懷逸卻依舊一臉冷漠。
蕭懷逸卻絲毫不在意,從容地望向若辰抱怨道:“若辰哥哥可曾想到,正嘯哥哥如此重色輕友。”
若辰頃刻被他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依舊溫潤:“他讓你回東境也是為你好。”
蕭懷逸微微一笑,淡然道:“既然正嘯哥哥不讓我回盧家軍,那我便聽話不回。”
他昨夜已下定了決心,要在京城查清那件駭人聽聞之事,決不能讓盧正嘯的背後有如此陰寒的惡獸存在。
衆人都離開了裴橋,裴橋邊關的營地恢複了片刻的甯靜,茉雲親自去送了幹娘幾十裡路,回來後,最近幾日她都顯得特别乖巧,安靜地待在營帳中養傷。
白夫人今天為她診脈時,不由得長長歎了口氣。那一聲歎息引起了正嘯的關注,他瞬間擡頭雙眉微皺,透出一絲緊張地看向白夫人。
白神醫被逗笑了,調侃道:“夫人,你别吓人。”
白夫人則微笑着說道:“我隻是感歎,方茉雲你這幾日乖得讓我都有些感動了,乖乖喝藥,未曾喝酒,亦沒動粗,身體恢複得很快,毒已解,傷也好了很多。”
茉雲旋即開心地問道:“那我可以喝酒了嗎?”
正嘯沒有片刻猶豫,斬釘截鐵地回應:“不可以。”
茉雲瞬間擡起頭,憤然瞪向正嘯,不滿道:“那大将軍你還是派我回南元算了?”
正嘯沒有接話,眼睛看回了公文,最近自己覺得她還是在自己身邊最好,假公濟私就假公濟私吧。
周圍的人都忍俊不禁,氣氛亦是輕松愉悅的。
就在這時,白夫人的徒弟不言憤憤不平地沖進了營帳,臉腫得像豬頭一般,說話都成了大舌頭。衆人看到他那模樣,頓時忍不住笑出了聲,茉雲更是頃刻笑得前仰後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