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嘯一路馳騁北上,直到半夜才趕到驿站,休息不過一個時辰,東方破曉之時,衆人便迅速起身整理好行裝,繼續趕路北上京城,他的眼神中竟沒有一絲疲憊。
晌午時分,他們在路旁準備吃碗面繼續趕路。若望向正嘯那振奮的神情,不禁輕聲笑道:“你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嗎?”
正嘯一貫懶得搭理他們的調侃,但就在他們準備起身離開時,正嘯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回京城你們不要再提及她,特别是在我奶奶面前。”
若辰和執禮互相對視一眼,他們心中都明白,京城局勢定然十分複雜,開戰是聖上力排衆議的決定,但宣戰并不是一勞永逸。戰事一旦開啟,十裡沙場的滾滾硝煙并不是最可怕的,朝堂上權謀角逐的暗潮洶湧才更兇險。
而盧老太君素來欣賞茉雲的桀骜和善鬥,必是想她入京,幫助盧家在京城暗湧中立于不敗之地,而這卻是正嘯最不希望的,他不願茉雲陷入深淵之地,成為政治鬥争的犧牲品。
執禮此時忽然望向千山,故作壓低聲音地說道:“回去,老太君若問你方茉雲之事,你如何答?”
千山無語地望向執禮,餘光去看向正嘯,說道:“以前如何答,現在如何答。”
執禮則眉毛微挑,滿是調侃意味的說道:“我以前,隻能假裝心中無任何猜想,回答老太君說,郎無情,妾無意。可如今,萬莫你說,咱也不好瞞着老太君吧。”
正嘯頓時擡起頭,狠狠瞪向執禮,衆人皆忍俊不禁,萬莫則一臉苦惱地撓撓頭,說道:“對,茉雲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們不能蠻騙老太君。”
執禮頃刻間神色急切,帶着幾分惶恐地說道:“那方茉雲不把我活剮了?瞞着老太君,瞞着就是,你回去别在她面前胡說八道啊。”
瞬間衆人忍不住哄堂大笑,氣氛一下子輕松了許多。正嘯懶得再搭理他們飛身上馬,眼前卻不禁浮現茉雲那狠辣而厲害的模樣,嘴角微微揚起,透出了不自覺的笑意。
他們夜以繼日趕到京城之時,元帥亦日夜兼程如期趕到。京城的街頭巷尾,開戰的消息早已如同湧動的潮水,蔓延到每個角落。
民衆望見大将軍威風淩淩騎馬入京的情形,齊聚街頭歡呼雀躍,皆滿懷期待,兵部和主戰之臣更是摩拳擦掌,準備将一切心力都投入到這場關乎國運存亡的大戰。
皇上在宮裡也一直在等着,直到擡目看向風塵仆仆趕來,依舊威武不凡的正嘯,臉上頃刻浮出了笑意,他特地留了元帥、正嘯和若辰和自己一同用膳。
晚膳之時,皇上望向正嘯,不再隻是平日裡帝王的威儀,反而透出幾分長輩的關懷之色,眉眼間皆是愛護。
“嘯兒此次南境歸來愈發精神,不愧是朕的大将軍。”皇上意味深長地看着正嘯繼續說道,“這幾日,朕還與關太傅商議,想着該如何加封賞賜于你,也好讓天下人知曉嘯兒的護國安民之功。”
正嘯聞言,并未如旁人般欣喜謝恩,反而神色坦然地說道:“皇上,自古大戰在即,加封将帥,是為勵其振奮,也是為振軍心、立軍威,但臣已不需要,恩賞太過,反而平添事端。”
殿中衆人頓時皆擡目望向正嘯,他竟好似與皇上在家中閑談一般。
元帥聞言,頃刻間眉頭緊皺,回頭低聲斥道:“如何跟皇上說話的?還不跪下請罪!”
“罷了!”皇上卻被逗笑了,長歎一口氣,沒有帶任何怒意的罵道,“你啊,也就是幼時,朕把你慣壞了。這幾日你上朝,若言事,你給朕過過腦子。”
正嘯擡眸望向皇上,語氣亦無奈地說道:“知道了。”
皇上無奈地轉頭望向關太傅,說道:“大戰在即,你也提點提點他,莫讓他一張口一擡手就把朝堂攪得翻天覆地。”
關太傅輕輕笑了,微微颔首,拱手道:“是。”
晚膳後,正嘯等人辭别皇上,出宮之時,皇上特意囑托正嘯:“嘯兒,京城春意尚寒,不比南境暖,記得多穿些衣裳。”
正嘯微微一頓,擡首望向皇上,眼中閃過一絲難得的溫和,沉聲道:“臣謹記,您也是。”
皇上望向正嘯微微點了一下頭,正嘯旋即躬身行禮之後,便轉身退下。皇上遠遠望去,宮門下正嘯筆挺的身影踏着夜色……是誰已點燃了他如此昂揚的鬥志?好似浮舟滄海,立馬昆侖,志存千裡,萬山無阻。
夜色下,正嘯騎馬回盧府,京城繁華依舊,春寒料峭,卻無處不感知蟄伏漸至勃發之意。
而他心中熱血确是早已激情澎湃,就在她離别時說“盧正嘯,此戰必勝!”的那一刻,身軀血脈就好似被點燃一般。
任街道如此喧嘩熱鬧人影綽綽,正嘯策馬望向前方,入目卻無人,隻有茉雲那生而熱烈的笑顔,出現在眼前,心心一念,大道不孤,勢均力敵的靈魂,讓愛意洶湧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