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征讨事宜商議妥當之後,正嘯便前往皇宮請旨回南營了。
皇上坐在龍椅之上,眼中流露出一絲欣慰,亦不失威儀地緩緩說道:“嘯兒着實成長了,動心忍性,方能成大事。此去,關乎社稷之大任便托付于汝。嘯兒,萬事保重,待你凱旋,朕必率九州萬民,迎你載譽而歸,賜你冠世榮光,彰你留名青史。”
正嘯默默低頭謝恩,神情依舊平靜,随後恭敬行禮告退,不願再讓任何情緒從臉上顯現出來。自己勵精圖治一生從未有一刻是為了蓋世榮譽和留名青史……轉身之時,她的話好似就在耳邊——既是意料之中,何須介懷。
離開皇宮時,正嘯頭都沒有回,一路疾馳,直到他抵達南營。
進入南營,禀報了元帥之後,并立即召集諸将入主營商讨戰事,直到入夜,軍帳依舊内燈火通明,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肅殺之氣,正嘯未顯半分疲态,目光如鐵,專注于戰事局勢的讨論。
直到深夜之時,行軍方略布置完畢,将軍們各自領命,紛紛退去,心中皆是熱血沸騰。
就在此時,衆人還剛剛出營帳門口,卻傳來元帥的聲音,分明就是責問的口氣:“我問你,皇上讓茉雲這樣的人才負責後方押運糧草,你為何不據理力争?”
正嘯此時目光才從行軍圖上移開,望向元帥眉頭微皺,眼中透出了無奈,他沒有回答,隻能心中無語歎息……我能如何力争,跟聖上說我心系于方茉雲,想留她在身邊?
元帥顯然不明了正嘯心中無奈,不肯放過他,繼續不滿地追問:“既然如此,回南營時為何不去中州一趟?”
正嘯深吸一口氣,聲音依舊平靜的說道:“為何去中州?不順路。”
“不開竅,你這不開竅的!”元帥看着正嘯那反應,氣得差點沒将牙都咬斷。
東山和執禮相視一眼,皆忍不住微微揚起嘴角,臉上在極力保持着嚴肅,但眼神中不禁閃過笑意。
“父帥,您早點休息,此刻兒就想着……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此戰上。”正嘯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元帥營帳。
回到自己營帳,正嘯脫下濕透的戰甲,擡頭望向那片遼闊的夜空,微弱的星光灑在他堅毅的面龐上。此刻,他獨自站在營帳的角落,望向那片深邃的夜空,他好似習慣了,深夜四下無人之處,便可以放任思緒去想起……
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讓這些紛繁的思緒占據自己,隻能在此刻,想到她。正嘯輕輕閉了閉眼,感受着心底的柔情和無法言喻的牽挂。
三日後,大軍便開拔出發,隊伍如潮水般浩浩蕩蕩地朝着西南進軍。這些年以來峑戎在關外滅了不少部落和小國,疆域已經往東擴張了許多,形成了狹長的國土。
正嘯統帥着大軍,按照拟定的方略,将大軍往西南推進直至一鳴峽,這個山澗峽谷是根據威行和王強多次探路所上報之情況,正嘯最終确定的大營駐點。
因為此處往前便是峑戎、以及和峑戎交好,或者說是迫于峑戎之威的部落、盟國疆域,正嘯這一舉措既是為了威懾關内外的各方勢力,更為穩固确保後方供給之路。
盧家軍白日行軍,夜裡紮寨,燭光搖曳之時,正嘯身穿盔甲的身影還在大營中穿梭,巡視四周,視察軍情,他的身影就是軍中将士最安穩的信仰。
深夜之時,正嘯亦還在營中看着行軍圖,他深知,峑戎疆域如今已呈狹長之地,穩紮穩打是唯一的戰勝之道。孤軍深入、貿然挺進的後果皆是不堪設想。大戰之時,不能讓任何一個疏漏或小小的失誤影響全局。
大軍一路往西南挺進,正嘯率先鋒營在隊伍最前端,這些日子以來,他都未曾回望一眼,目光始終堅定的望向前方。全軍緊張而有序地跟随他前行,漫天的塵土在陽光下彌漫,飛揚,無懼任何戈壁,荒涼和曠野。
然而,直到某個清晨,開拔之前,正嘯忽然擡頭,望向群山的方向,眼神深邃,似乎在透過這片遼闊的天地,遠遠地凝望着什麼……
片刻之後,他才威武而毅然地下令:“全營,繼續前進。”
全軍随即整列出發,迅速啟動。正嘯的目光緩緩移開群山的方向,目光中蘊含着幾許複雜的情緒。
執禮跟在正嘯身邊,自然也是察覺到了這一絲異樣,他輕輕吸了口氣,那片群山的遠方,正是中州。
可是,他們并不知道,遠遠的群山之巅,此刻亦有一個身影也默默凝視着他們。
茉雲此時正站在群山之頂,清晨的霧本籠罩雲峰,所幸在這一刻,山風輕拂而過,帶走了白茫的霭霭霧氣,她欣喜的看見了那支遠行的隊伍……
雖然距離萬丈之遙,而且隊伍漸行漸遠,根本看不清任何人的身影,但她知道,他一定就在隊伍最前方。風拂過她的發絲,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默默地目送那支壯志雄雄的隊伍繼續向前,直到它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盧家軍一路威武前行,雄壯的軍陣在初夏的日光中閃爍着冷冽的光輝。各方盟友與盟國沿途為他們高歌歡迎。
直到盧家軍抵達一鳴峽時,軍營紮下了重重防線,四周靜谧如寂。正嘯站在營前,目光深邃地掃視着前方,他已能感受到敵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