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日,春風初起,冰雪消融。山路再無阻礙,正嘯率領盧家軍破雪而行,奔襲司融都城。
這一路如雷霆萬鈞,馬蹄未歇,兵鋒所指氣勢如破竹。司融都城高牆巍峨,曾不可一世,如今卻在盧家軍的鐵蹄下迅速崩潰,國主和權貴居然将王城都棄了,率領殘部落荒而逃——三日不到,正嘯一鼓作氣拿下了司融的都城。
多年以前,司融尚是朝廷友邦,而這一任國主實為謀朝篡位,得位不正,自然未得朝廷認可。他為鞏固王位,便淪為峑戎走狗,與朝廷為敵。而老國主的嫡子則逃亡至朝中,得聖上禮遇,如今司融國被攻破,聖上下旨允他回國繼位,重整舊國。
盧家軍收兵入城,百姓夾道歡迎,而舊王室的旗幟重新升起,新春将至舊國換顔。
而遠在樓台之上,西甯公主身着素衣,望着城中那匹烈馬上的人——一身銀甲冷光,黑發在空中微揚,端坐于馬上,挺拔如松威武不凡,她深吸一口氣……
司融國主未到達之前,盧家軍暫時代為接管了司融都城。盧家軍統帥皆沒有入主王宮,而是在城中找了一處宅子作為駐軍指揮之地。
深夜,正嘯依舊坐在案邊,目光專注于攤開的地形圖,眉頭緊鎖。在攻打司融的過程中,他一直覺得有些蹊跷,峑戎竟然未派一兵一卒來援,那篡位的司融國主棄都逃亡,是逃往了峑戎嗎?
而且,峑戎似乎切斷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系,好似一夜之間,變得沉寂無聲,王強這些日子竟然也沒有探查到任何峑戎的情報。
正當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時,突然聽到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尚未等他回應,門便緩緩推開。
是西甯公主蕊華推門而入,穿着單薄,似乎早已抵擋不住寒風的侵襲,在微微顫抖,身形愈發顯得楚楚可憐,目光低垂,眼神中透出一絲無助和疲憊。
門口的萬莫看到她未得少主同意便進來,擡手便攔住她的去路,神情中都是警覺。
蕊華深吸一口氣,眼中的難堪幾乎溢出,她一邊定了定神,一邊目光無力地望向正嘯:“我知我着實無禮,但為了西甯國,我什麼都可以做,哪怕失去顔面和尊嚴。”
她的聲音帶着幾分哽咽,眼角的淚光一直在忍着未曾滴落。而正嘯的目光卻從沒有離開過案幾上的行軍圖。
她停頓了片刻,接着又說道:“少帥朝中的大公主鴻音姐姐是我摯友。昔日她嫁到冰天雪地的新元,我問她為何嫁。她說,身為公主一出生便享有人世的尊榮,是福氣亦是責任。為了西北萬民的安康,她可以付出一切,何況是一段婚姻。”
正嘯這才緩緩擡頭,目光漸漸從地形圖上移開,鴻音公主——是當今皇上的長女,自幼聰慧且機敏,因母親早逝,從小便由王妃,也就是他姑姑親自撫養在身邊。
她比自己年長幾歲,早年在王府中,她總是以長姐之名,照顧其他皇子和自己。
然而,為了國家的安定,為了西北的百姓,她毅然決然嫁到西北之地的友邦新元,踏上了陌生土地。這些年來西南無戰事,幾乎皆可以歸功于她,她雖是一女子,但她卻有經世之才,這些年在她的輔佐之下,新元成為了西南第一大國,且與朝廷修萬世之好。
正嘯也已很久沒聽過她的名字,自從離開京城之後,入軍中曆練,除了皇上,盧家素來不和其他皇子皇親多打交道。
忽然聽到鴻音的名字,正嘯才目光沉靜地看向西甯公主,但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淡然地說道:“去告訴你那些随從,他們想讓你做的事,你辦不成,不是因為你如何,而是因為我不吃這一套。”
說完,他目光重新落回案上行軍圖,而西甯公主顯然眼中露出一絲錯愕,沒想到他發現自己是被脅迫而來的……
“當日,鴻音公主遠嫁西北,是為了萬民的安康。若你想學她救西甯百姓,那便多想想西甯的未來,而不是隻想着你們的王室和你父王。最終淪為任人操控的棋子。”
西甯公主愣了半刻,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和疑惑,反問道:“棋子?”
執禮這時接過正嘯的話,眼神銳利望向她,語氣卻平淡:“西甯公主,若是你連自己随從的話都不得不聽,不是棋子是什麼?難道您真以為他們這些狗急跳牆的拙劣伎倆能救得了西甯?”
公主的眼神黯淡下來,似乎被這番話擊中了内心深處的痛點。她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鴻音姐姐就曾說過,我什麼本事都沒有,自幼便是命好罷了,想要什麼,都能得到,人都會給我……”
她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沉,好似一切的希望都在這一刻消散了。她很想像鴻音公主那般,憑借一己之力承擔起西甯的未來,但這一切在面對現實時,顯得那麼渺小而脆弱。
正嘯沒有再說什麼,依舊低頭看着自己的案上行軍圖,不再言語。
執禮則心領神會,語氣柔和卻不容拒絕的說道:“公主,夜深了,請早些回去歇息吧。”
西甯公主站在那裡,愣愣地看着正嘯,心中波瀾起伏,卻沒有再言語。最終,她低下頭,轉身緩緩離開,步伐沉重,好似每一步都帶着無盡的失落。
她不懂,她是個公主,自幼被父王捧在手心,而如今的這一切……
翌日,正嘯剛和諸将商量完軍務,忽傳來消息,不言歸來了。
正嘯聽聞此事便擡起了頭,執禮本想讓傳令兵去召見不言來少帥這彙報,他還未開口,正嘯便起身親自前往了白神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