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好似所有的痛楚都在這一刻消散，唯有彼此的溫度和心跳交織在一起，深深地融入彼此的心。

良久之後，正嘯終于松開了茉雲，兩人的四目相觸，正嘯伸出手，輕輕地将茉雲鬓角處的灰塵擦去，輕聲說道：“自己去将那對鷹埋了？怎不叫萬莫去幫忙？”

茉雲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随即輕歎一聲說道：“我親手結果了它們，親手給它們一個死後能同穴的地，亦是應當的。”

正嘯深吸一口氣，望向她的眼神更加柔和了幾分，他知道茉雲，素來喜歡剛烈的動物：“它們走，也算是自由了，讓它們少做些惡，日後也少受些苦。”

茉雲聽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嘴角輕輕癟了癟，望向正嘯深邃的雙眸問道：“那大老鷹為何要如此被裹挾，去做這等傻事？”

正嘯知道茉雲真正要問的是什麼，她心中為這些被操控的生命感到惋惜，但是也想質問自己，為何被脅迫明知是陷阱還要來。

正嘯嘴角微揚的輕輕說道：“大老鷹的爺爺一生就受盡了脅迫，他爹也是，難道到他這兒，那些人就變得慈眉善目了嗎？”

茉雲頓時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原本那份沉甸甸的情緒被正嘯的話語輕輕化解。茉雲輕輕起身，拿起桌上的金創藥，小心地撒到正嘯肩頭的傷口上，動作異常輕柔。

再為他裹好棉布後，茉雲又拿起他的衣裳為他穿好，動作緩慢而柔和。

忽然，她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你讓不言來跟我說，老影……可能會毀了西甯都城來報仇，結果……他真的要這麼做。”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樣敲在心上。正嘯微微一愣，靜靜看着她，聽她繼續說。

她垂下眼睫歎息道：“幸虧你提醒我，我讓奇能偷偷盯着他。他還是動手了……可最終他去找老樂和他妻子了……他們說，老影最後一刻，沒有發瘋和絕望。他反而是坐下來說，自己已經盡力了……也不用再掙紮了，也算是……解脫了。”

正嘯靜默了許久，随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将她輕輕拉到懷裡，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望着她，目光中帶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疼惜：“有些人，經曆了人世間最苦的痛之後，心裡的執念是無法化解的。恨，有時候，就是如此強大。”

茉雲閉了閉眼，終于沒再開口。她是真的累了，不僅是身體上的疲憊，更是心上的沉重。那些挂在心頭的名字，終歸一個個遠去了。

她靠到正嘯的肩上，透過薄衣能感受到他熾熱的體溫，此刻終于感到一絲安穩和溫暖，漸漸沉入睡意，呼吸也變得綿長。

正嘯低頭看着她，眼中浮現出一絲憐惜。他一動不動地抱着她，感受到她溫熱的呼吸灑在自己胸口，瞬間安撫了自己的焦灼和不安。可漸漸，他心底沉積了太久的思念，此刻如細弦般被緩緩撥動，變作撩撥心弦的樂音，撥得自己體内每一條血脈好似都在悸動噴張。

可他望向懷裡如此疲憊的茉雲，他一寸都沒有動。隻是讓她靠着，沉沉地安穩地睡下去。如果她所有的疲憊、辛苦和委屈，都能在這一刻在自己的懷裡，一點一點地消減就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腳步聲，有傳令兵在外低聲禀道：“禀少帥，元帥已醒，下令明日一早開拔回司融都城。”

正嘯這才低頭看向懷裡的茉雲，她還在熟睡，他輕手輕腳地将她抱起，放到自己榻上，為她蓋好了被子，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發絲，正嘯才起身，系上披風走了出去。

帳外，衆将士早已候着，站得筆直，卻誰都不敢掀簾進去。見正嘯出來齊齊行禮。他掃了一圈衆人，目光中透着一絲無語，但也沒有說什麼。

他轉身帶着諸将進入主營，聽取了白神醫與不言關于傷員的詳細報告，又安排了次日回城的調度與兵力配置，一切井然有序。

元帥靠坐在營榻上，聽完他的布置點點頭，端過桌上的藥問道：“诶，茉雲呢？”

正嘯平淡的回答道：“她應該是不眠不休地趕來，現下去休息了。”

元帥點點頭，摸着胡須看向王強，眯眼道：“是你讓茉雲來的？”

王強一臉老實的傻笑着點了點頭。

這時震北也跟着開口：“幸虧茉雲及時趕到，不然……”

正嘯則頓時語氣冷峻如刀望向王強訓斥道：“再有下次，擅自傳信，就當洩露軍情論，腿都打斷你的！”

“哐——”一聲，王強撲通跪下，臉上寫滿了，誰都惹不起，求生不得的悲壯……

元帥頓時一口藥都差點沒咽下去，咳得連連，氣得指着正嘯說道：“洩露什麼軍情？茉雲就是我盧家軍的重要将領！”

正嘯卻毫不退讓，劍眉一蹙，沉聲回道：“父帥，盧家軍軍紀之中，從沒有上級軍務，向下級彙報這一條。”

元帥氣得指着他，指了半天，硬是沒找到反駁的詞，隻能狠狠瞪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轉頭灌了一大口藥湯，借此平息怒火。

而王強，此刻跪在地上，雙眼中盡是無奈，自己真是裡外難做人。

蕭懷逸則靜靜地看着正嘯，眼神微斂，他明白正嘯對王強的斥責，看似苛嚴實則是他不願茉雲以身犯險。但蕭懷逸此刻忽然想起關若辰曾說過的一句話——隻要有茉雲在，正嘯總能化險為夷，反之亦然。

彼時他不以為意，甚至嗤笑。可眼下再看，卻不覺心頭一動，局勢驚險萬分，自己都不得不求助于她，而她确實能拼盡一切生出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