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雲愣了半刻,癟癟嘴巴,不禁的輕輕握緊了正嘯背後的衣襟,将自己頭靠近正嘯胸膛,未經曆戰争之時……是永遠無法感受到戰争的殘酷,她此番亦是深刻的感受到了正嘯為何這麼厭惡征戰。
正嘯忽然伏低頭深深吻了一下茉雲的額頭,他亦知道茉雲自幼家破人亡,颠沛流離,她對惡人從不手下留情,可天生對弱者和無辜者都有莫大的共情,但戰争從來都是不分善惡地毀滅一切。
夜風微涼,星月靜靜地懸于蒼穹,正嘯一路疾馳将她送回軍營,快到營地之時,正嘯忽然一勒缰繩,飛身下馬,随後牽着馬兒緩緩前行,好似他亦并不想那麼快送她回營……
茉雲坐在馬上,低頭看着前方那個步履穩健的身影。月光下,他的肩膀顯得格外魁梧而寬厚,是因為他自小就扛起了整個南境萬民的安康嗎?
她看着輕輕嘴角上揚,自己一個從小就是隻信自己,隻靠自己殺出重圍之人,不知為何,從見到他開始,心中便忽然升起一種莫名的安穩感。
此時營地前哨上,滄海正好站崗。遠遠他便看見正嘯牽着茉雲的馬走來,眼中閃過一絲無語,随後輕輕歎了口氣。
一旁的石川卻一臉——我早說過的表情,看向滄海說道:“滄海将軍,我說了吧,您不用急,少帥定會把方将軍逮回來。”
滄海被他這句話逗樂了,隻得搖了搖頭,這未必是逮回來的……
不多時,正嘯便到了軍門前,将元帥吩咐帶來的犒賞物資一并交給滄海,問道:“軍中一切還好?”
滄海立刻抱拳禀報道:“一切安好,将士輪守如常,無異動,少帥放心。”
“好。”正嘯點頭,伸手拍了一下滄海肩膀,說完目光就微微轉向茉雲,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的說道,“我未回營之前,不要再離開軍營。”
茉雲雖眼中都是不爽,但最後還是耷拉着眼皮,無奈點頭:“知道了。”
正嘯沒再多言翻身上馬,動作利落如風,馬蹄一踏一騎絕塵而去,轉瞬間消失在夜色盡頭。
茉雲看着他漸遠的背影,眼神微動,忽然轉頭看向滄海,問道:“滄海哥,如今人都在城中看戲,你們在這兒守軍營,覺得無聊嗎?”
滄海看向她一臉坦誠的說道:“不算有趣,但事總要有人做。這比起少帥那批不完的軍務文書,還是好點。”
茉雲深吸一口氣,望向那道早已遠去的身影,這次攻打西甯,她才真正意識到原來領兵打戰如此不易,自己還壓根未受那麼多裹挾和監視。
而正嘯……每日領兵征戰之外,還要上報行軍路線、将士調度、查閱軍饷軍械、行文文牍政令,就是連一顆糧食的去向,他都要親自過目批閱,不然動則禦史參奏,朝廷問責撲面而來。
世人都說他深得皇上信賴,厚恩權重,可她這所謂的信任,不過是朝廷對盧家的依仗,還帶着最嚴苛的鉗制。所有的極緻榮光之下,是他肩上沉得幾乎不能言喻的重擔。
風起,茉雲的眼睫微顫,心中忽然一動,不知為何有些酸澀,也有些敬意,但更多的是深深地沉沉地心疼他。
她轉身回到自己營帳,倒在床上所有的喧嚣都逐漸淡去,然而,奇怪的是,閉上雙眼之時,這幾日裡夜夜纏繞自己的,那些血濺沙場的夢境,今晚再未浮現。
隻覺得心中出奇的安甯,好似有一絲無法言明的力量在守護自己,驅散了所有的困擾與疲憊,讓她瞬間進入甜美的夢想。
而此時,正嘯已經回到了庭院,庭院裡戲正是最後一場,正嘯的眼神依舊沉穩而冷峻,在元帥耳邊,低聲彙報道:“父帥,軍營一切無恙。”
元帥聞言微微點頭,繼續看着戲,正嘯坐回了元帥身邊,若辰輕輕看了看他,眼神忽然怔了半刻,這幾日正嘯一直冷峻嚴肅,對這些繁文缛節厭煩至極,而此刻的他,居然眼底透出了一絲輕松和舒展的愉悅……
待到最後一場戲落幕衆人已盡興,元帥的醉意已有九分,正嘯和若辰兩人左右扶着,一起護送元帥回房,到了房間元帥醉意上湧,已走不動道,正嘯扶他躺下。
元帥酒意濃重得眼都隻能微張,卻一把拉住正嘯的手,神情浮現出一絲慈愛:“嘯兒,你聽爹的,茉雲這丫頭,和你極為相配。為父也不指望你其他,将她娶回咱盧家,做我盧家兒媳婦,日後你兩過好日子。”
正嘯愣了一下,心中一陣微妙的情感湧上心頭,幾乎沒有半分猶豫,點點頭,說道:“好。”
元帥聽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滿臉的喜悅:“好,這事就這麼定了!若辰,你給我做個見證!”
說完,他大手一揮,躺在枕上瞬間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若辰和執禮站在一旁,愣了半刻忍不住樂了。正嘯眼中閃過一絲無語,俯身給元帥脫鞋,蓋好被子。
若辰不禁調侃道:“若是明日元帥酒醒,是否還記得此諾!”
執禮旋即接過話調侃道:“關大人沒有說中此事的關鍵所在,重點是,少主您說好,能辦到嗎?人家也覺之好嗎?”
“執禮所言甚是!”若辰頃刻間笑得不行說道。
正嘯壓根懶得搭理他兩,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夜色已深,如此靜谧,風從窗外輕輕吹入,他靠在床頭閉上雙眼,似乎周遭還飄蕩着她的氣息,心中頓覺周身舒暢而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