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淺一直在凝神聽兩人對話,聽見容冶這話,不由得輕笑:“那不就是搶婚了麼!”
落無憂點點頭,“那便搶吧!墜魔是為了救我,我也不能讓他被一直軟禁。”
容冶忽然又再次重重地歎了口氣。
落無憂好奇不已,“你怎麼又歎氣了?”
容冶起身,走近床邊,一面為流淺拉了拉被子,一面道:“你可還記得與你初見時我同雲兄說了一些悄悄話?”
落無憂一想,确實有此事,還因為她随口問了一句容冶同他說了什麼,雲殷寒還生氣了。
“怎麼了?”
容冶想起當時的對話,對落無憂重複道:“我當時同他說——”
“她如春花般爛漫,太陽般耀眼——我的意思是,雲兄,你遲早會為她舍去月亮的!”
沒成想,一言成谶,他為她放棄的又何止一輪明月?
落無憂眼光微動,許久不能開口。
過了許久,她才輕聲道:“你說的對......”
容冶頓了頓,方道:“你這幾日最好待在我和阿淺這裡,養精蓄力,婚禮那日,定會有惡戰。我雖不算什麼尊貴的人,可他們還會給天虹山點面子,自然不敢反反複複來我院中。”
落無憂感激道:“多謝你們。”
*
落無憂便在容冶和流淺的院子中住下,後幾日,殘星樓中明顯的熱鬧起來了。
大陸上各種各樣的人都來了,前來賀喜雲白兩家的大好姻緣。
落無憂一直待在院子裡,沉默地發着呆。容冶常常出門去煉藥,流淺身體虛弱,加之性格較冷,于是三人各自安靜地做着自己的事。
婚期越來越近,不僅是落無憂,容冶和流淺都有些緊張。
落無憂事先說好,不讓他們參與此事,流淺的毒還沒解,萬一此事失敗了,她不願牽連到兩人。
容冶起初時不同意,他也想為雲殷寒做些什麼,然而後面顧及流淺,他不得不同意了。
婚禮那日落無憂在天蒙蒙亮時便躲過巡邏的侍衛,藏入一衆賓客之中。
天一亮宴席就開始了,落無憂随着賓客混入廣場中,幸好這些客人來自五湖四海,樣貌、衣飾各式各樣,故而她在裡面并不突兀。
廣場上一片張燈結彩,絲竹之音悠揚婉轉,賓客喧嚣,極為熱鬧。
落無憂坐在一衆賓客中,垂眸不語,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一會兒,落無憂周圍的賓客們議論紛紛,贊歎不已。
“七仙女!”
“七仙女也來了,這個婚禮還真是熱鬧啊!”
又有人疑惑道:“天虹山山主呢?”
又有人反駁道:“七仙女都來了,還不滿足麼?!”
“......”
落無憂擡頭,果然見身着各色衣裙、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隻留出一雙雙美目的七名女子沿着階梯往台上走去,然後在前方坐下。
原來容冶和流淺也在殘星樓的事外人并不知曉啊。
七仙女坐下後周圍又傳來一陣唏噓聲。
“弦月閣也來了?!”
“哇——”
“殘星樓的面子真大啊,這弦月閣一直以來隻守在東方,還不曾在其他樓閣見過他們呢!”
“啊!為首的那人——”
落無憂身旁的男子突然驚呼,她好奇地往下看去。
隻見一群人正從階梯上一步一步上來,其中最引人矚目的是為首那人。
其後跟着的人均是身着黑衣,唯有為首之人一襲白衣纖塵不染,最奇特的是,她身後的男男女女左眼下的臉頰上都印着一輪淡金色的彎月,極為美麗。
而唯有那白衣女子臉上竟戴着一個鬼面具,鬼面猙獰可懼,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極為詭異。
那一行人在七仙女對面坐下,落無憂周圍的修士議論不已:
“那那那那那他爹的竟然是......”一人激動地叫着。
他身旁的人接道,“沒錯,那便是傳說中‘白衣鬼面,天下無雙’的弦月閣聖女!”
“她叫什麼名字來着?”有人問。
“叫什麼來着?”有人苦苦思索,另一人故作高深道:“無人可知!”
“連她的容貌也沒人知道,有人猜她相貌醜陋,也有人說她乃天神下凡!”
“......”
落無憂若有所思地看着弦月閣一行人。
白衣鬼面,天下無雙。
她也聽說過。
那是弦月閣新一任的聖女,神秘異常,幾乎未出過弦月閣,想不到雲白兩家的聯姻之日,她竟會破格出現。
落無憂輕輕地歎了口氣。
那麼多的修士,她定然很難劫走雲殷寒了。
下一刻,剛剛安靜下來的修士們又開始躁動起來。
落無憂再次往下看去,卻見另一群修士正聲勢浩蕩而來。
落無憂定睛一看,為首的那人身着暗紅色衣袍,秋香色的靴子上繡着一朵白雲,高馬尾随着他的走動而不斷舞動。
竟是白隐迢!
許久不見,他臉上已褪去了些許稚色,五官愈發的淩厲起來了。
仿佛是感覺到落無憂的目光般,白隐迢随意地往落無憂所在的方向一掃,落無憂慌忙地低下頭,隻希望他沒看到自己。
白隐迢帶着輕雲門白家之人坐在了高處,畢竟他是代表娘家而來的。
白隐迢一行人坐下一會兒後,一個人緩緩地走出,坐在了那最高的位置上,那人一席淡色衣袍,左胸處也是幾顆用銀絲線縫制的星星,細看之下,雲殷寒的眉眼與他有幾分相似。
怪不得師父當時看雲殷寒時那般震驚。
接下來便是很正經的環節了,雲沐坻給廣場上的所有修士敬酒,感謝他們的到來,落無憂為掩蓋身份,也端着酒杯飲了美酒,可心裡卻是一片苦澀。
宴席開始,觥籌交錯之聲不絕于耳,絲竹之聲和着舞女的曼妙身姿,熱鬧非凡。
落無憂安安靜靜地坐在席間。
到了日頭漸漸西斜,也迎來了宴會高潮,按禮制新人将于此時出來跪拜行禮。
落無憂掌心冒汗。
然而,他們等了許久也不見新人出來,周圍修士在竊竊私語。
高台上的雲沐坻面露不悅,有個仆人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麼,隻見雲沐坻表情凝重,隐隐有些發怒。
落無憂知道,此時便是自己的時機了。
先将婚禮攪亂了再說。
大部分修士都隻會站着看戲,不會插手雲白兩家的事。
落無憂踱步而出,身上的銀飾品叮當碰撞,宮鈴清脆悅耳,她沿着長廊一步一步走近高台,起初時,沒人注意到落無憂。
漸漸的,兩側賓客開始議論紛紛起來了,紛紛将目光落在落無憂身上。
雲沐坻以及幾個雲家長輩都看見了,其中當屬雲沐坻震驚程度最高,他眸色微動,對要蠢蠢欲動的暗衛擺了擺手。
白隐迢正在把玩着手中的喜酒,卻在下一瞬,看見紫衣少女正一步步在人群中走來。他一愣,不由得坐直了身體,“落、落?”
下一刻,他站起身來,迎了上去,“落落,你怎麼來了?”
落無憂微微一笑:“好久不見啊,白隐迢。”
白隐迢明顯地慌了,他試圖拉過落無憂,“你随我一同前方坐。”
落無憂不着痕迹地拂開白隐迢的手,她輕聲道:“白隐迢,你快回去吧,我不想連累你。”
白隐迢臉色一變,他猜到了落無憂要做什麼,他也知道站在落無憂身旁會給他帶來什麼後果,可他的雙腿卻像注了鉛似的擡不動一丁點兒。
落無憂擡眸一笑,拱手道:“我代表青楓宮來向雲樓主道喜。”
她聲音清脆好聽,不高卻清晰地傳到了廣場上的每一個修士耳中。
“什麼?她是青楓宮的?!”
“青楓宮的人也來了!”
大部分修士隻覺疑惑不已,可也有個别一兩個修士知曉二十餘年前的往事,在低聲讨論: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身旁的人不解道:“兄台此言何意?”
那個修士但笑不語,另一個修士卻壓低聲音道:“這雲樓主年輕時曾與青楓宮有瓜葛......”
至于什麼瓜葛,卻無人說破,可正是這暧昧不清的話語更會引人遐想。
雲沐坻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落無憂,随後立即露出笑容,“原來是青楓宮小友啊,請快快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