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頌趕緊換了一本捧在手裡。
“喂,你如今幾歲?”
宋頌緊緊盯着書卷上的一字一句。
“牙可長全了?”
宋頌努力地聽着厚殼黃緣龜在前頭引經據典,談古論今。
“…我怎麼瞧着你有些眼熟?”
宋頌深吸了口氣,目視前方,這昭王當真人如其名,夠難纏的。
剛這麼想着,忽然覺出自己右邊發髻突然被拽了一下,她下意識伸手去扶,還是晚了一步,幾縷頭發散了下來,發髻松松垮垮地塌散了,露出底下藏着的面捏肉包。
蕭玉長眸一閃,口中懶散道:“哦,認錯了。仔細一瞧又不像了。”
宋頌:“…”
這一番動作,已經惹得前頭頻頻回頭了,連聲情并茂授課的黃緣龜都放下了書卷,朝後頭望來。
隻見蕭玉慵懶地靠在椅背上,身旁的小姑娘倔強地揪着本書,發髻淩亂。
“太傅,不若歇息片刻。”慶成帝在前頭溫聲道。
随後便見頭一排的仙鶴展了展翅,邁着優雅的步伐緩步而來,仙鶴的身形邊走邊化成了身着龍袍的溫潤少年,走到蕭玉書案旁,輕斥了句:“玉兒,莫要胡鬧。”
轉而溫眼看向發髻淩亂,面上卻沒什麼表情的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宋頌。”
宋頌自打了解了原身的身世處境,她便知自己需苟且偷安,如她一般的别國質子,若有一日能得了恩賜被遣返故國,便是最大的幸事。如若不能,便隻得在别國戰戰兢兢一生罷了。
她一闆一眼地坐在闆凳上,不哭不鬧,甚至沒多瞧蕭玉一眼,盡力扮演一個面部神經崩壞的兒童患者。
古人大多早熟,那她表現得老成一點,應當算不得怪異吧。
卻不知她這樣的神色,放在大人身上算成熟,但放在一個長相軟糯的六歲小姑娘身上,就顯得…
過于可愛了,像是努力裝成大人模樣的小孩子,越認真模仿,越逗趣。
蕭和也不由被她逗笑了:“瞧你才五六歲的模樣,方才上頭講的,你可聽得懂?”
宋頌想了想,繼而搖頭。
“你還這般小,聽不懂也屬尋常。”蕭和笑了笑,道,“不過規矩不可廢,往後你便隻來半日吧。瞧你發髻已亂,今日便先回去歇息。”
宋頌垂着的眸子暗自亮了亮,躬身謝過慶成帝,禮數做得很足。
小豚很快收拾了宋頌的随身物件,有宮人上前引着二人出了南書苑,一路朝正央宮偏門方向走去。
她面色如常,背脊卻一直緊繃着。
雖未回頭,她仍舊能感受到蕭玉不動聲色打量着她的目光,似乎從一見面就沒有停過。
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發髻,難不成是和那天有關?
“公主在擔心何事?”小豚壓低了身子輕聲問道,大片瑩粉色尾鳍輕輕掃過宋頌後背,似無聲安撫。
“你怎知我在擔心?”
小豚老實地搖了搖頭:“奴婢也說不出來,就是能感覺到。”
宋頌驚訝于小豚對于情緒感知的敏銳,伸手輕輕拍了拍她肩膀,“無事,走吧。”
南書苑中,蕭玉打量着宋頌主仆漸行漸遠的身影,修長手指輕點着梨木幾,長眸眯成了一條線。
“王爺,可是仍覺得不妥?”
身後小厮上前一步,撓了撓頭,“可那日奴才試探過,瞧那小姐的樣子不似作假,使黃轲落水一事應當隻是個巧合。況且瞧她才五六歲的模樣,小小年紀的,怎會和那位有勾結?”
蕭玉輕哼了一聲,半晌後問,“她從何門出宮?”
“瞧方向應當是西偏門。”
“從南書苑到西偏門…”蕭玉話音一頓,唇角揚起弧度,“恬額娘今日可在宮中?”
“聽小林子說,瑤太妃晨起就讓下人收拾了東西,往怡景園那頭去了。”
蕭玉眼裡劃過一絲玩味,長腿懶洋洋一伸,仰躺在竹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搖晃着,“且瞧着吧,怕是有好戲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