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被隻野貓打翻了茶具，照實說不就行了，太妃娘娘也未必會怪到你頭上，何必上趕着去認罪？”小侍衛話音一轉，“那貓也是倒黴，轉眼便死在殿門口了！”

“野貓出入，也是我等看護不嚴的緣故，若是太妃追究起來，下頭的兄弟難免也會受罪。”男聲微啞，帶了些虛弱，“無妨，用過藥就好了。”

宋頌偏頭，順着門縫一望，小白狗真趴在床榻上，伸出舌頭一口口舔着褐色的藥汁。

“這華清宮真是個難幹的差事，咱們下頭誰不清楚妤太妃是最難伺候的主子兄弟們都是循例被分來的，偏你是主動調勤過來的，這回可知道厲害了？”

“有過當罰，是應當的。”小白狗放下藥碗，“小戎，多謝你替我煎藥，我想自己躺會。”

小戎應了聲，許是覺得天熱，屋内又有血腥氣，将窗扇掀開了一條縫透氣，随後端着空碗出了房門。

宋頌坐在廊下瞧得很清楚，那小白狗見人一走，從枕下摸出幾枚瓷片，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随後拿手帕包好，又藏在了床褥的最下層。

宋頌圓眸微眯，這東西若真被查出來，便是妤太妃下毒的鐵證，可瞧這人的舉動，明顯是在幫她遮掩。

正發着愣，便聽殿前一陣喧鬧聲響起，妤太妃回來了。

盛暑天裡，再好勝的孔雀也被曬蔫了三分，耷拉着長長的尾羽進了宮，

但一聽太後正在裡頭，渾身羽毛頓時又支楞了起來，如選美冠軍般意氣飛揚，端着滿臉得體的笑邁進了殿門。

“太後娘娘金安。”

妤太妃遙遙一禮後，舉着團扇輕輕扇動着，姿勢優雅，連臉頰因溽熱而生的兩團绯紅，都像是絕美的天然胭脂。

宋頌此時也走近了。

妤太妃當真是極美的，宋頌覺得她就像一個鏡頭前永遠光鮮亮麗的女明星，而這皇宮如同一場大型真人秀，她身在其中，二十四小時都保持着最佳的鏡頭感，完美還不夠，她要完美到極緻。

且是這皇宮中，唯一讓宋頌感到敬業的宮鬥人員。

敬業到先皇都死了，還在鬥。

宋頌跑到太後跟前，被太後一把撈進懷裡，離得近了她才發現，太後看着妤太妃的眼裡透着絲憐憫。

“本宮記得這套衣裳，是你初次入宮時穿的。”

妤太妃似乎很喜歡這個話題，輕笑着答了個：“是。”

“那年追月節宮中大宴，你于玉液池邊一舞驚滿座，先皇亦是贊不絕口。”太後瞧着妤太妃得意的臉色，頓了頓還是道，“可追月節在九月中，秋月裡的裙裝現今穿着厚了些，當心中了暑氣。”

妤太妃臉色不是很好看了，仰頭答了句，“臣妾不熱。”

太後想說的不止這個，妤太妃心情不好時尤其愛穿着這襲白裙去玉液池邊跳舞，黑燈瞎火，白衣飄飄似幽靈，從前送進宮中那些王孫貴族家的孩兒，不少是晚上撞見被吓哭的。

另有些是晨起遇見手執二尺長劍的瑛太妃給吓的。

還有用膳時，對着不笑的時候有些可怕，笑起來更可怕的瑤太妃。

太後扶了扶額，先皇走是走了，這後宮卻越來越難管了。

可一擡眸，見妤太妃正伸手溫柔地撫着裙邊褶皺，太後暗歎了聲，終是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起身便要回宮。

自然是要帶着宋頌的。

隻是小丫頭這回不要太後抱，偏要自己走，晃蕩着兩條小短腿，太後一行人為了遷就她，走得就慢了些。

沒等邁出宮門，就聽式燕跑進了正殿，問妤太妃要不要給受刑的侍衛請個太醫來瞧瞧。

妤太妃倒沒攔着，隻聽說夏日裡傷口易腐，語氣頗為不耐。

“把他挪遠些，别叫血腥氣污了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