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瘋起來可真可怕,不,是動物瘋起來可真可怕。
宋頌有幸近距離觀賞了一場大型雞飛狗跳真人秀,這裡沒有雞也沒有狗,卻有驕矜到炸毛的花孔雀,尖尖的小腦袋倨傲地抖着,太後娘娘那扇彩荷鴛鴦屏風愣是沒有妤太妃開的一滿尾屏花哨華麗。
和她對峙的是倔頭倔腦的小白鹿,兩隻奶白色前蹄在地磚上憤恨地摩擦着,一雙鹿眼圓溜溜濕漉漉的盯着開滿屏的妤太妃,誓死捍衛身邊的白天鵝太後的尊嚴。
雖然比起尊嚴,白天鵝更想讓栖霞宮清淨下來。
可太後是個優雅又嘴笨的笨蛋美女天鵝,如今場面一亂,隻有幹着急的份,簡直連話也插不進去,眼巴巴看着花孔雀和小白鹿在這焦灼地鬥法。
瑛太妃那隻花斑雲豹倒是不急,甩着溜光水滑的豹尾,遠離戰場在一旁磕瓜子,偶爾忍不住插兩句嘴,也全是火上澆油。
娴太妃那隻小白兔勸這個也不是勸那個也不敢,隻能耷拉着一雙耳朵,紅着眼睛在凳子上哆嗦。
而存在感極低的薛暮禮,那個一向老實拘謹的少年,在一屋子女人的瘋狂撕扯中,竟然在埋頭幹飯。
當這條紅彤彤的小錦鯉狂炫掉第三碗飯時,宋頌忍不住問:“薛世子很餓?”
薛暮禮聽見旁邊的精緻奶娃娃突然開口,吓了一跳,忙咽下口中的東西,赧然地輕咳了聲,“我年長公主幾歲,公主喚我兄長便好。”
宋頌很聽話,叫了聲暮禮哥哥。
薛暮禮叫她公主已經很客氣了,北澤國如今是夏國的附屬部落,何來公主之說,她如今不過是一個部落王族的女兒,且北澤部在周邊列國中論錢糧軍力,隻能排個末流,實在窮酸得很。
他順着宋頌的稱呼點了點頭,才答她的話,“見笑了,其實我好似并不餓,但不知怎的,就感覺要多用些飯。”
薛暮禮這話說的沒頭沒腦,他自己大概也發現了,還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宋頌聞言,幾乎沒怎麼猶豫,小手一把端起了飯碗,也開始吃了起來。
來不及解釋了,跟着錦鯉總是對的。
故而妤太妃和瑤太妃嗓子吵得烏煙瘴氣的時候,宋頌已經幹了兩碗鲃肺湯,她人小,小手捧着瓷碗有些費力,卻堅持沒讓人伺候,喝完小胖手順手一抹嘴邊的湯汁,又對着面前的蜜肘下了手,頗有氣勢,薛暮禮看得有些驚奇。
他家中也有如宋頌這般幼齡的弟妹,這個年齡的孩童最是頑皮,他從未見過如宋頌一般,時而乖巧,時而木讷,又透着股說不出的古怪。
這古怪旁人未必察覺得出來,隻是他自小就對周遭的一切莫名敏感,第一眼見到宋頌時,就覺得她與旁人不同。
薛暮禮暗自搖頭,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那日宮宴上宋頌噎暈過去,何嘗不是解了他的窘境,再瞧身旁小姑娘狼吞虎咽的架勢,生怕她再噎着,剛想提醒她兩句,就聽屏風那頭有人驚呼。
“太後娘娘暈過去了!”
“太後,太後您醒醒啊…”
“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傳太醫!”
太後暈厥,此等大事自然驚動了乾坤殿的少年帝王。
慶成帝踏進栖霞宮的時候,太醫已經為太後細細把過脈,道是氣血不暢,肝氣郁結,宮人捧着方子匆匆去煎藥,太後已經醒了,側躺在榻上喚了聲蕭和。
蕭和來的匆忙,未來得及換常服,一身明黃龍袍耀眼奪目,然論起刺目,這身龍袍終究比不過後頭的那條真龍。
蕭玉跟在蕭和後頭,唇角輕抿,一襲金燦燦龍尾在身後輕擺。兩兄弟本就長相極其相似,一前一後,同樣的龍眉鳳目,俊逸翩翩。
“哀家無妨,都是些老毛病,莫要挂心。”太後直起了半個身子,斜斜歪在榻上,神色恹恹,笑意卻慈愛。
蕭和與蕭玉在來的路上就聽宮人禀告了栖霞宮的事,幾位太妃素來不和,是宮内外人盡皆知的事,宮外盛傳太妃們品性跋扈,也不盡是空穴來風。
瑤太妃面冷寡和,除去太後和閨中密友娴太妃,整個後宮沒有與她處的來的。
妤太妃桀骜強橫,自恃清高,先皇在世時苦心于争奇鬥豔,先皇去後脾性愈發驕固,頻繁懲處宮人,漸漸落下了兇狠殘虐的名聲。
瑛太妃就更不必說,将門之女,武藝高強,烈性難馴,莫論旁人,就連先皇都不曾得過她幾個好臉色。
娴太妃倒是溫文娴靜,奈何性子太軟,也無甚存在感,從前喜歡擺弄些首飾指環等小玩意,自從被妤太妃譏笑過幾次後,連這點愛好都棄了,整日窩在宮中不愛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