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方才真是太危險了!”進了偏殿的門,小豚長出了一口氣,“您的身份…以後莫要再做這種事了,若是被發現,可解釋不清的!”她将殿門阖上,壓低了聲音道,“尤其是那位昭王,都說他胸無大志,刁橫跋扈,您以後看見他就躲遠些,怎麼還湊上前去呢!”
“胸無大志?”宋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涼茶,邊咕嘟咕嘟喝着便道,“可不見得,須知有些人的鋒芒是掩藏起來的。”
“什麼?”小豚沒聽清,但也習慣了自家公主經常嘴裡冒出她聽不懂的話,并未太在意,“奴婢方才說的話您到底聽沒聽進去?”
“我知道了。”宋頌解了渴,撂下了茶碗,她也不想摻和到夏國後宮的種種陰謀中,但涉及到太後娘娘,她總是沒法完全置身事外,譬如那背後投毒之人究竟是誰,上次未得手,還會不會謀劃下一次,若能探聽點消息也好。
沒想到下毒的消息沒探聽到,反倒聽了妤太妃的一個大八卦…
“不知太後娘娘的病什麼時候能好起來。”小豚邊拾掇着塌上的被褥,邊歎了口氣。
宋頌何嘗不想快些回到太後那頭,太後慈愛溫厚,她隻需扮演一個乖乖女娃,好吃好喝,嬉耍玩鬧就好,在妤太妃這待了大半日,天知道她這副五歲的小身闆握筆有多累。
可誰叫她觸了妤太妃的黴頭,不被降罪就萬歲了,宋頌歎了口氣,轉頭見一向老實憨厚的丫鬟露出了愁容,小海豚的尾巴悻悻地垂着,她起了心思,湊近了低聲打趣道,“怎麼,想回栖霞宮了?”
小豚不喜妤太妃也屬正常,畢竟她心高氣傲,待人苛刻的名聲是宮人們人盡皆知的,誰知小豚卻歪了歪頭,悶聲來了一句,“公主,奴婢覺得,妤太妃好像不是傳言中那般狠毒不堪。”
“嗯?”宋頌眨眼,“早上她咄咄逼人的樣子你也瞧見了,我險些以為她要将我拖下去杖斃呢,你不害怕麼?”
“怕。”
“那你還說她的好話?”宋頌皺眉撸起了袖子,露出白白胖胖的小胳膊,手腕處微微紅腫,顯然是研墨弄的。
小豚瞧見,趕忙将帕子沾了涼水,敷上來給宋頌揉起了手腕,她又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像太後娘娘就從不會讓宋頌伺候筆墨,出這種法子累人,她皺了皺眉,“奴婢亂說的。”
宋頌嘻嘻一笑,小豚的直覺異常敏銳,和她想到一起去了,妤太妃…确實和傳聞中不大一樣。
翌日一早,宮女來傳信,叫宋頌去正殿和妤太妃一同用早膳,妤太妃今日穿了一身淡紫青絲鴛鴦月牙裙,發髻繁複華麗,妝容精緻,氣色瞧着比往日更盛幾分。
因着那襲宮裝被損毀,送去了内務司修補,她今日并未像往常一樣去玉液湖邊跳舞,多睡了半個時辰,自覺更神清氣爽些。
華清宮的早膳甚至比栖霞宮更豐盛些,太後自先皇去後便喜食素齋,她胃口又不好,吃食方面就更簡單了,知道宋頌去後才會添上幾樣适合孩童吃的軟食,但妤太妃宮中的膳食卻是一如既往的講究。
螺蛳包子饅首一品,金絲白糕一品,燕窩紅白鴨子八仙熱鍋四品,羊肉絲一品,銀碟小菜四品,鹹肉一碟野雞爪一碟,擺的整個桌面滿滿當當,宋頌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妤太妃一早的心情不錯,喚人又拿來兩個食盒,裡頭裝的香芋雞蛋羹,百花奶肉卷,正是适合孩童入口的,宮人将幾碟糕點放在了宋頌面前。
“用飯吧。”妤太妃沒說旁的,自己端起燕窩小口喝了起來,意思便是要宋頌同桌用膳的。瞧着一桌子熱氣騰騰的吃食,宋頌腹中早咕噜直叫了,此時迫不及待夾起面前的奶肉卷,咬了一口,小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又舀了一勺湯羹,吹了吹遞到嘴裡,心中微微歎了一小口氣。
香,是香的,隻是覺得少了些什麼。
這一桌早膳瞧着豐盛,味道卻平平,隻是圖個好看罷了,其實禦廚的手藝又怎會差,想來是自己吃慣了瑤太妃的親手做的糕餅,已經除卻巫山了。譬如她面前的百花奶肉卷,看着和瑤太妃做的一模一樣,味道卻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宋頌當然沒表現出什麼,乖乖地低頭用膳。她頭上是小豚一早梳的兩個圓髻,花苞一般可愛,吃飯的時候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瞧着像一隻可愛毛絨的小動物。
妤太妃不由多看了幾眼,她在家中的幼弟幼妹是嫡出的,縱然小她七八歲,在家中時卻從未敬過她這個庶女半分,一味的驕縱嚣張,她自然不喜,也不知一個嬌憨乖巧的幼童認真用膳時是這般有趣,不知不覺竟多用了兩塊饅糕和一小碗粥。
飯後不久,宮人們将妤太妃的焦尾琴擺在了亭閣中,按往日的習慣,該是她撫琴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