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明石齋一過分刻意地幹咳了一聲又一聲,全程神遊的少女硬是全無反應。筷子夾空氣了她才猛地回過神來,抽空關心一句:“老爸,你感冒了嗎?”
明石齋一這次是真咳嗽了。
明石愛理又是送水又是拍背,一套流程走下來男人咳得更厲害了,裡面有幾分真假也不好說。愛理納悶歸納悶,也想起前監護人語重心長說的看破不說破,配合着裝瞎,但很快她又契機不明地神遊起來。
“……愛理?”
明石愛理應了一聲,她想了想,對明石齋一說:“老爸。”
“如果你面前出現了兩條路,結果天降隕石把其中一條路砸沒了。是不是說明第二條路是命運的選擇呢?”
明石齋一:“…………”
明石齋一:“啊?”
明石齋一看着女兒極度認真的神情,根本無法思考其中是否合理,倒吸一口涼氣,她是不是被什麼奇怪的組織糾纏上了?!
同樣的話,在之後的通話裡明石愛理對糸師凜重複了一遍。
在她放學又吃完飯休息的這個點,糸師凜才剛剛結束訓練,她掐指一算就知道他絕對是自己私下又加練了。這樣的故事在過去幾乎是定番上演,那時的明石愛理偶爾還會強行鎮壓這人回家。
現在嘛……愛理警惕:“你不會加練過頭了吧?”
糸師凜:“我知道自己的限度。沒有。”
這句話愛理相信是相信的,但也明白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了,因此語氣變得有點勉強:“嗯……”
糸師凜無語:“我又不是心急的白癡。”
她淺淺溺愛了:“這跟白不白癡的又有什麼關系……”你就是幹得出來啊!
然後那邊就不甩她了。青春期是這樣的。愛理把他名字用各種腔調叫了遍,耐心地把對面煩了個夠嗆,這才把對話續上。他們交流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準确來說,主要是愛理在講,另一邊偶爾應下聲表示在聽,講到最後,明石愛理才把新鮮出爐的邀請告訴了糸師凜。
糸師凜聽出了她的動搖,話語中還有一點純然的疑惑:“……你腦子壞掉了?”
他們都是注定要走職業道路的人,從很早以前就開始規劃起自己未來的道路,提高進程最有效方法就是揚名。她不在意這些就算了……不是,未免也太不在意了。
以己度人,糸師凜想不到任何會同意這份邀請的理由。不過明石愛理并非是一個能用常理判斷的人,她說不上理智與精明,過往的經驗卻證明大部分時間她總是有魄力做出看起來最蠢也最正确的選擇。這次也說不好到底單單是前者還是後者。
明石愛理不痛不癢地建議:“小凜,說點好聽的。”
“哦。”糸師凜說,“就算你加入,踢得了高中聯賽麼?”
明石愛理很是光棍:“那就算不加入也踢不了嘛。”
一開始也沒人相信她會自願放棄唾手可得的光明未來,轉去一所壓根踢不上比賽的學校,這跟自絕前途也沒什麼區别。直到她真的開始辦理轉學手續了,教練和隊友不敢置信地上門來問過幾次,就連糸師凜都被高年級的學姐攔在樓梯下懇請勸說改變她的主意。
可糸師凜從沒有勸過一句。
隻是到了今天,他說:“你明知道随時都可以回來。”
明石愛理:“…………哎呀。”
她明白,這對于糸師凜來說已經很接近于一種挽回了。盡管她的離開與他挽不挽回沒有任何關系,此刻她心中還是泛起了一些輕飄飄的感動。
明石愛理吸了吸鼻子:“凜,想我的時候盡管給我打電話!我一定盡量接!”
糸師凜臭着張俊臉沒接這茬,隻是問:“你說完了麼?”
估摸着這人大幾率還沒進更衣室,再聊兩分鐘就是他的極限了,糸師凜是絕對不會冒着可能感冒的風險來煲通電話粥。在結束通話前,愛理也加快了語速為自己辯解,嚴肅道:“我的動搖也是有理由的。你聽我說——”
“在他發出邀請的那刻,我原本做出的選擇失效了!怎麼樣?這聽上去是不是蠻有種命運在催促的感覺?”簡直像是催促她選擇那條道路一樣。
确實如糸師凜所說,她當然有别的選項,甚至那選項多了去了。隻是他們哪一個都沒有面前這個來得有意思啊?
糸師凜:“……”
糸師凜都懶得去理這中間的邏輯關系,隻覺得認真聽了那兩秒鐘都是對自己的侮辱,上下這人說出口的唯一具有參考性的估計就是那句“挺有意思的”。
糸師凜說:“挂了。”
“喂?喂?”明石愛理條件反射抱着手機喊了兩聲。
“……”
“唔……”她想了想,确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好吧,你挂吧。”
這次那邊是真挂了。
與校園偶像搭上聯系後的第二天——他們兩個中的任意一個都沒有避開人群的想法,所以昨天的一切,包括邀請和比賽都有不多不少的觀衆,半天的時間已經足夠讓消息在學校裡發酵。明石愛理發覺明裡暗裡打量的視線更多了,莫名其妙搭話的人也更多了。
但與之前最不一樣的地方果然還是……
“明石!”
食堂裡,禦影玲王特意向她揮揮手示意,“來這邊。”
明石愛理剛從窗口端走餐盤,和同桌正在邊找空位邊聊天,轉頭就被站在人群中格外顯眼的紫發同級生叫住了。
她低頭問那須友美你要去麼?她表情似乎很鎮定,但口中已經發出了低分貝爆鳴。
這個意思,應該就是要去吧。愛理讓開一步,露出那須友美的身影,伸手指了一下向禦影玲王示意,他點點頭,于是愛理拖着同桌就過去了——咦。她怎麼有點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