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石愛理大概是好看的。但這種好看不是大衆意義上精緻的、平和的、主流的好看:
她的膚色不算白皙也不均勻,脖子和臉稍微有一點色差,這是球場上長久曬出來的。高挑且四肢纖長——太高了,站在面前像音留徹平等人都需要擡頭看她。比例倒是優越,苗條但并不幹瘦,拉伸肢體時會露出藏一點在衣服底下的肌肉線條。指甲修剪平整,骨節分明,手背上經脈的輕微凸起像是山河脈絡。她有一雙漂亮的下垂眼,睫毛亂翹,眉毛細細的,含笑時姑且還算得上柔和。而她笑起來也跟含蓄無關,臉頰自然鼓起圓潤的弧度,沒有酒窩,毫不在意地露出牙齒和一點鮮紅的舌頭,笑意脫了水分的時候,眉目間閃爍的攻擊性強烈得刺眼 ,讓人很輕易地就能聯想到擇人而噬這個詞。
而她的言行舉止又能很輕易地無視掉這些的外在條件,存在感隻集中于人的本身。明石愛理也隻凝望人的本身,是男是女不重要,是強是弱不重要,高矮胖瘦性情如何位高位卑……都不重要,她隻青睐于樂趣二字。這點不難發現。
相當異常。
面對無法理解的存在,順從和好奇就成了最好的應對方式,這樣的人你是無法簡單用好看或者是不好看,可愛或者是不可愛來形容的。你可以說她是同類或者是異類,也可以說她是一場暴風雨,說她是穿行在城市間的野獸。你就是很難把她當成單純的一個女孩子去看待。
倒不如說閃堂秋人能這麼隻在意這一點,也能算得上是非常厲害了。
人與人之間的理解比人與狗之間的理解還遠,兩類人懷抱着對彼此的不理解遠離了彼此。
閃堂秋人還在眼巴巴地等着愛空跟他解釋師兄妹的意思,愛空都在旁邊聽樂了。高大的隊長摸了摸他的胡茬,帶着點不太正經的笑開了口:“我跟她沒關系,哈哈……起碼沒有除了前後輩以外的關系。”
閃堂秋人:“那師妹……?”
愛空:“我随便喊的。”
閃堂秋人:“可是師兄……?!”
愛空:“她也随便喊的。”
雖然說着玩笑一樣的内容,但他完全沒在開玩笑的樣子。
“……………”閃堂呐喊了出來,“太随便了!”
是啊,太随便了。飒波留心想,同伴都是一群不着調的人,真是令人安心又無語的體驗。
愛空确實比在場其他人更早認識明石愛理,但隻是在某家咖啡廳的偶遇。他被當時的女友之一約了過去,看到對方黑雲壓城的臉色,他熟練地做好了被問責腳踏幾條船的準備,但是在女友發作之前,隔壁桌的女生先一步拍案而起火山爆發了。
“明·石·愛·理!世界不是圍着你轉的!”
被吼的明石愛理本人焉答答地托着下巴說:“當然不是了,怎麼會這樣想。但早見是我的後衛吧,你不能圍着我轉麼?”
“……”
何等有魄力的回答!
咖啡廳裡所有人都悄悄吸了口氣,就連愛空和女友也注視着那邊被分了心神。
女生喉頭滾動了一下,突兀地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喂你根本沒在看她啊,罵罵咧咧地憤怒道:“不知所謂!三心二意!口蜜腹劍!……你到底要喝什麼?!”
她繼續憤怒地去前台點單——
“咖啡咖啡就知道咖啡!這麼大個人了還會因為看漫畫熬夜過頭,黑眼圈都掉到下巴了還喝咖啡,喝不死你……不好意思,我想要兩杯無咖啡因飲料,有什麼推薦麼?”
……完全屈服了!
然後愛空也走回了剛剛被耽擱的流程,被麻利地潑了一臉,女友潑完站起來,自覺沒有比鄰桌更突破性的台詞要說,冷哼一聲拎包走人。
愛空歎了口氣,擡眼看了圈四周,明裡暗裡的視全部縮回去了,隻有隔壁桌那人還在正大光明地打量他狼狽的樣子。她托着下巴,好奇問道:“好喝麼?”
愛空一愣,他面前的水一口也沒動,自然問的不是這個,而女友點的咖啡剛剛從頭上整杯澆了下來,怪不舒服的,聞言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回答:“……不推薦哦。”
那人點點頭說了聲謝謝,我沒帶手帕也幫不了你什麼,不好意思。
之後體育館再碰見的時候,雙方都把彼此認了出來——畢竟是蠻不日常的初遇情節,交換了聯系方式之後會聊上幾句,某次順口喊了句師妹調侃,她張口就接了,于是這稱呼就順延至今。
順延至今的理由?
奧利弗·愛空:“你不覺得他們問完後無法理解的表情很好玩麼?”
音留徹平:“看來是惡趣味到一堆去了啊。”
走廊上,明石愛理順了順被拎出褶皺的領子,問糸師冴困了?糸師冴說困不困都該走了,你想在這打地鋪?
明石愛理:“合宿诶!”
糸師冴:“……”
糸師冴腦仁痛,不想說話。
他把人送到宿舍樓下,跟她說少串門多睡覺别搞事,說完明石愛理還望着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黑發少女歎了口氣先開口抱怨:“晚安或者明天見,你總要在這兩個裡面再選一個說吧?”
糸師冴:“哦,少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