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爹,私放焰火之人,我已派人四處搜尋,卻沒有半分線索。”
林立誠皺眉,歲月在他臉上顯露出丘壑的模樣。
林宣接着說道:“把焰火安放到那條街上的都是些流浪荒民,無籍無名,而且在京城這樣的人十分多,具體到底是誰做的,實在是追究不到。”
“廢物”林立誠的聲音含着怒氣,他的臉色并不好看,相反差到了極點。
林宣低下了頭。
林立誠的面前放着一個類似于地動儀的東西,上面纏着一圈銅色螺紋,繞着這個球體在緩慢地旋轉。這是國師鴻及法的東西。
眼下來看必須得找他了,林立誠在桌面上輕輕摸索,仿佛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他對林宣說道:“去準備兩箱珠寶,一會兒跟着我送到娥塞居去。”
林宣訝異地問道:“幹爹,您要去找那個人?”
林立誠閉了眼睛,深吸一口氣,仿佛是在壓抑着什麼“我現在還有别的選擇嗎?”
林宣沒有回答。這個答案他們都很明了。他沒有别的選擇了,這些事情的發生顯然就是針對他而來。且不說現在單靠他抓不到那個放焰火的人,如果讓金凫發現他假借鬼神之名,蒙騙考生,他就是死十次,金凫也不會嫌輕。其實他早就發現了,他們皇帝似乎對于鬼神之事十分忌憚,當初鴻及法對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他還不相信,可是現在看來,金凫心中似乎的确隐藏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他荒廢朝政,沉溺情愛,難道皆是因為這件事嗎?
林宣的辦事效率很快,還沒等林立誠到達娥塞居,兩大擡箱子已經送到了,為了避免引人耳目,他們是從小路悄悄拐過來的。
不過東西雖然送到了,人想進門卻不是那麼容易。
兩個戴着五色彩條的童子攔住門外,胸口各挂了四顆狼牙。他們的眼尾畫了幾條異域的玄文,臉上也被白粉塗抹得像兩個面團子似的,看上去詭秘可愛。
林立誠站在門外,攏了攏袖子,十分客氣地說道:“下官林立誠求拜鴻國師。”
那倆小童眨了眨眼,僵硬的臉上同時露出笑容,“是林相呀,我家先生猜到您今日要來,請進吧。”
鴻及法是個化外高人,當初被先皇請到宮裡之後就一直沒有離開,不過在金凫即位之後,他也就一直被困在這座宅子裡,雖然是錦衣玉食地供養着,卻也和軟禁沒什麼差别。
林立誠暗自想到,鴻及法連他今日要來都猜到了,果然有些本事,想來他今日能夠在他這裡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剛準備擡腳進去,後面的家仆準備擡起箱子跟上,不料被小童子攔下,“先生說了,他待在這裡,多少錢也花不了,所以也就不貪圖這個了,還請大人把東西擡回去。”
“隻是一點小東西,算不得什麼的,更何況我相信國師定不會永遠地待在此處,早晚會用到的。”
“這是先生的意思,還請林相配合,若不然你今日是進不去這裡面的。”小童子雖然身材嬌小,但是目光之中的危險卻讓人不容小觑,林立誠知道他們的厲害,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隻是求人辦事,卻沒有送禮,林立誠心裡總覺得沒有踏實的感覺。可是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不好再堅持,于是便吩咐下人又把東西擡回去,那兩個小童才讓他進門。
峨塞居的門口并不大,進門卻是一幅巨大的屏山,倒把廊廳顯得逼仄了。四角房檐籠罩着,顯得這裡的光線并不十分好,他被人帶着進了幾處院子,又過了兩扇門,才見到了鴻及法。
他披散着頭發坐在一張八卦台之上,前面點着幾炷香,看起來仿佛他自己是被世人上供的神明。
“先生,林相來了。”小童通報道。
鴻及法的眼睛緩緩睜開,不知道剛才是在入定還是在假寐,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伸出手指指了指旁邊放着的木椅道,“請坐。”
“國師。”林立誠剛開口說話就被攔下。
“不必說,我已知曉。”
誰也不知道鴻及法被關在這深宅之中,到底是怎麼知道外面的事的。
“陛下隻給我三日期限找到作亂的人,可是已經過去兩日了,我一點線索也沒有,還請國師指點,我應該如何做才能擺脫當前的此種困境。”
林立誠沒有說私牢是他開的,毒是他下的,仿佛他就是一個被無端牽連的倒黴人。鴻及法聽完冷笑了一下。
林立誠誠然是有點心虛,不過他就是這種人,即使覺得别人已經掌握了他九成底細,他也十成十地不會多說一個字。“法師為何發笑?”
“舊魂生,千千怨結不可斷。黃白幡,孤山遠寒今又還。”鴻及法慢悠悠地吐出這幾個字,卻讓林立誠青天白日地覺得汗涔涔。
想要詳解,鴻及法卻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舊魂生?舊魂生……”林立誠反複咀嚼這幾個字,他忽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說已經死了的人又活過來找我報仇了?”
鴻及法微微颔首,算是默認。
林立誠一生所害之人何止上千,他咽了咽發幹的喉嚨,問道:“國師可知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