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還是離開了。不過遲疑就代表猶豫了,猶豫就說明他在一瞬間想要過這種可能,那就不是沒有機會。
果然,後面兩天陶玉京再也不提這件事,笠夜卻主動找了過來。
“你說的,可是真的?”他說這話的時候一些别扭,陶玉京能理解,以他的性格,能說出這種話已經是費了很大力氣了。
“當然是真的,眼下就有一個好機會,陛下在十月初準備到紅山賞秋葉,如果到時候你能使得陛下到碧湖亭去,我自當為你創造機會。”
笠夜聞言皺眉,“你不會打算對陛下使用什麼下作手段吧?我永遠不可能背叛陛下。”
陶玉京略感無語,“難道我這副面皮看上去竟是那樣無恥嗎?你放心,隻是讓陛下認識到你的真心罷了。”
笠夜抿了抿唇,說了句多謝,便又匆匆離開了。
陶玉京知道,魚上鈎了。
但是不知道金枝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她還邀請了盛明燭一起去。
晚間盛明燭來他府上的時候,說起了這件事,“你覺得她有什麼深意?”
陶玉京勸他寬心,“放心,是笠夜對她說的,她應當覺察不出來,你那邊怎樣?到時候京城裡各方勢力肯定會躁動,我們得需預備好足夠的兵力壓制,還得避開大匈國的耳目。”
盛明燭道:“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換作是當初,陶玉京真的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和盛明燭一起謀事,不禁感歎道世事無常。忽然又想起之前謝可行給他的那根還債條,到目前為止,也才亮了兩格而已,那麼是否說明,其實盛明燭對他還有八分疑忌呢?
盛明燭見陶玉京放空,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在想什麼?”
他看着盛明燭的臉,不願相信這樣的眼睛裡竟然還有八分假意。他認命地心想,如果真是那樣,他也認了,隻要自己的真心托付,對方相不相信又有什麼關系。
“沒什麼,到時候會很亂,你要小心”
盛明燭很鄭重地說道:“你也是,我希望你能陪着我長長久久地走下去,一定要完好無損地來見我。”
說是為了放松去賞葉,一切從簡,但是金枝還是帶了浩浩蕩蕩的一隊人,其中多半都是為了她那個寵愛的男侍。
笠夜騎着一匹紅鬃馬在最前面開路,群山峻嶺之間,這支隊伍如同一條遊龍盤旋在其中。
他們要到紅山的最高處,那裡可以一眼望盡這片紅黃斑斓之海。
金枝摟着男侍坐在轎辇裡,看上去心情愉悅。
落地休整的時候,笠夜果然按照約定把金枝帶來了碧湖亭。
碧湖亭盤山而建,于懸崖絕壁之邊,可以縱覽碧湖水景。
“笠夜,你非要叫朕來這裡做什麼?”自從有了男侍之後,金枝對笠夜說話就多了幾分不耐煩。
笠夜把金枝叫來之後,卻沒有看見陶玉京人影,于是顯得躊躇起來。金枝耐着性子,卻沒聽見他說出些什麼有用的話,便作勢要走。
“沒什麼事的話我回去了。”
笠夜擋住她,他既不敢伸手拉住她,也不願讓她回去。
金枝有些生氣了,斥責道:“笠夜,你要造反嗎?”
笠夜低着頭,目光深沉。
金枝提高了聲音,“讓開!”
“我不讓”笠夜終于擡起頭,對上了她的目光,讓她赤裸裸地看見了他的欲望,“我不喜歡你總是和他在一起。”
金枝從前沒有在意過,頭一次看見笠夜的眸子竟然那麼幽暗,那樣深沉,仿佛要把她吸進去,溺死在深不見底的沼澤裡。
“笠夜,你”金枝話音剛落,盛明燭便帶着人将碧湖亭團團圍住。
陶玉京還在馬車邊等待消息,就看見一個小兵跑過來報信,“不好了,盛公子掉進碧湖亭的懸崖了。”
他聽見後連忙趕過去。
金枝坐在涼亭的椅廊上,笠夜規矩地站在她的旁邊,見陶玉京過來後,看着他,道:“國師這麼驚惶失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掉下去了,才讓國師這樣擔心。”
陶玉京也不僞裝了,他焦急地問:“盛明燭人呢?”
她嘲諷一笑,“他,被笠夜給扔下去了。看來他果然說得沒錯,你們是一夥的,我說得對嗎,陶玉京?”
陶玉京被這三個字震住,愣在原地。
金枝一招手,立馬有兩個士兵上前把他捉住,金枝殘忍地笑道:“既然你這麼擔心盛明燭的下落,不如到懸崖底自己去看一看?”
說着便要把陶玉京也扔下去。
碧玉亭外是白茫茫的雲海,他知道,雲海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如果人被丢下去,絕對粉身碎骨,他不怕死,但是他不甘心地問道:“我不相信,難道你從一開始就識破我了?”
金枝見他死到臨頭,便好心地給他解惑,“一開始,我還真沒看出來,不過盛明燭好端端地給我遞投降書倒有幾分可疑,我懷疑身邊有内鬼,所以将計就計地收下了他送給我的人,然後看誰先坐不住。果然,你就找笠夜說了那番話,他第一時間就告訴我了。在這一局裡,你輸得最徹底的就是低估了笠夜對我的忠心。現在是不是可以死個明白了?”
陶玉京慘然一笑,“好好好,金枝,你等着,我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放過你的,你等着,我還會回來找你。”
金枝動了動手指,陶玉京就這樣被丢下了深不見底的懸崖。
金枝看向笠夜,誇贊道:“笠夜你演得真好,剛才連我都差點相信了。”
笠夜還是那樣恭敬地低着頭,“屬下冒犯了。”
“沒關系,你這次做得很好,記一大功。”金枝轉頭吩咐道,“把轎辇上那個一并殺了丢下去。”
聽見這話,笠夜露出了幾不可見的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