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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發生的事情,對郁青而言充滿了不真實。
大約也意識到了不能再拖,在離開船體的一刹那,衆人再度合力,一起朝奪寶人攻了過去。
與在靈船上的謹慎表現不同,這一回,衆人拿出底牌,再不藏私。他們的修為或許不及奪寶人,可人數多了,總有那麼幾樣确實拿得出手的法寶。比如某令牌裡藏的某門長老的一擊之威,再比如一顆能讓人在短時間内提升一個大境界的丹藥——大約是到底被擾到心煩的緣故,當郁青的神識小心翼翼地掃到奪寶人身側,他竟沒被直接震碎,而是教對方忽略過去。
郁青卻不會忽略對方身上的任何一點細節。
在發覺寶盒被一個修士卷起、離開奪寶人掌心的刹那,郁青動了。
無數寶盒若星子般散開,往四面八方去,霎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們怔愣、困惑、分心,哪怕隻有一刹那,也給郁青創造了機會。
他的手指碰到了真正的寶盒上。
目的達成,青年腳下的逍遙步法卻未中斷。他的速度甚至更快了些,直接朝着龍州大陸所在方向奔去!
有那留意到他的,隻覺得一道流星從船上閃了過去。還有不曾發覺得,一直到郁青逃出極遠,都不曾留意他的動靜。
一路上,郁青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是激動,是狂喜,是振奮地想要放聲高喊:“我做到了,我竟然真的做到了!”還有一句,裡頭加了三分柔情,“九思,你等我回去——”
救你。
後頭兩個字,到底沒在郁青思緒中顯露。
他胸口莫名一痛,以至于腳下步子都踉跄淩亂。如此要緊關頭,自己怎麼能出岔子?——抱着這樣的心思,郁青壓根不欲理會自己的小問題,依然隻想着快些走。然而畢竟是疼,疼得他渾身都失了力氣,不得不低頭去看。
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竟一根冰淩從自己身後穿來。再出現時,已經是從他胸膛刺出。
郁青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更多驚訝湧了上來,他嘴唇動着,想問“怎麼會”“為什麼”。揮動冰淩的人卻明顯沒這個耐心,隻是一個眨眼,對方便出現在郁青面前。
還是和之前一樣,看不清對方的面孔。
劇痛帶來的意識模糊之中,郁青想到一個奇怪的問題。
“為什麼是那株草?”他想問,“乾坤袋裡那麼多好東西,你偏偏挑中這個,倒像對其他東西都不曾留意似的。
“難道,它真的和我想象中一樣特殊?”
……
……
天一宗,太清峰,主峰洞府。
郁青“失蹤”後,邬九思難得睡了個好覺。
并非他終于寬心,而是袁仲林再看不過眼師侄的狀态,一狠心,吩咐值守弟子往邬九思今日的晚飯當中加了一位安神的靈丹。
放在旁人身上,那丹丸的功效或許的确是“安神”。可落在今日的太清峰少峰主身上,不過是些許碎末,已經足夠他雙目緊合、閉眼直至天明。
不過,如果另有旁人在少峰主榻邊,他便會發現,少峰主這一覺睡得是熟,卻顯然并不安穩。
一雙眉毛始終是壓下的,嘴唇偶爾顫動一下,含糊地吐出“阿青”二字。
在他身側,許久不曾有所反應、乍看起來近乎與真正尋常鏡面一樣的天機鏡,竟在今夜有了些許不同。
先是一點漣漪從鏡面泛起,接着,漣漪越來越多、越來越急。
别樣的顔色出現了,似乎是紅,也似乎是其他。
如此過了好些時候,漣漪偶爾還會有片刻消失。好在到了最後,漣漪到底散去,露出下方圖景。
“嗬、嗬啊——”
那個在此前召問中不曾被找到的人,這會兒終于露了蹤迹。
他胸膛染血,血上又覆了一層薄冰。細細分辨,能發覺這些薄冰都是從青年胸膛往外蔓延而出。
郁青臉上是難言的痛苦。這還不算,一隻蒼白、冰冷的手正扣在他的脖頸上,越收越緊。
郁青用盡全力,想要将脖子上的手掰開,卻到底無濟于事。
劇痛與窒息之中,他掙紮的力道越來越輕、越來越微弱。初時還能聽到奪寶人和自己講話,說些“你膽子倒是不小,竟敢戲弄與我”,“一個築基,手上好東西倒是不少”之類的話。往後,卻隻覺得耳畔一片“嗡嗡”聲響。
再接着,連這些“嗡”響也消失了。
青年的意識落入一片黑暗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