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先用盞茶歇一歇,一會兒兒臣親自下廚,給您做生進鴨花湯餅,如何?”
“那可太好了,食局整日裡都是那幾樣菜式,雖說前線災情緩解,朕恢複了每日的肉食份例,可吃來吃去還是膩。”順帝端起茶盞,品了一口,說道:“這茶……”
“這茶乃是用月光茶加了蓮子烹制而成,這水用的是陽庭山上的雪水,廣白舅舅那日帶給我的。”
順帝回味了一下舌尖的味道,說:“蓮子清苦而回甘,甚是解朕的心火。隻是朕記得,林安最愛喝這月光茶了。”
“這月光茶本就生長在滇甯郡,姑母自是喝慣了的,再加上這蓮子,别有一番風味。”
順帝的眉心微微動了一下,問道:“鸢兒,你是不是在怪朕趕盡殺絕?”
“鸢兒不敢,隻是這天下,哪有父母不疼愛子女的,姑母自是有她的難處,鸢兒隻是不想看到父皇和姑母手足分離……父皇,您可是想林安姑母了?”風雪鸢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順帝又品了一口茶,悠悠地吐出了一口香醇的熱氣。心底隐藏的情緒終于被别人猜到說了出來,他的心口瞬間就通透了一些。
“雖然林安與朕不是一母所出,但朕兒時一直養在孝肅德太後宮中,與她的感情比與兩個弟弟的感情自然是要深的。朕這幾天,總是夢見兒時與她在宮中玩耍的時光,又夢見和親時親手把他交給金烏駒的場景。”順帝隻說了些兒時的小事,并不言是否真的想林安長公主了。
風雪鸢聽着順帝的話,在心裡冷笑了一聲,隻覺得順帝虛僞至極,眼下所有的懷念與不舍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情深義重而已。
風雪鸢繼續說道:“父皇,您如此放不下姑母,何不就此作罷,放過他們,讓他們一家三口在民間過一對布衣夫妻的生活,如何?”
順帝拿着茶盞的手一直在摩挲着碗沿:“可若是林安和古滇舊部若真的沒有反叛之心,又怎會劫法場,鬧得泰康雞犬不甯啊?”
“父皇,姑母為了保住蕭風笙,回朝後忍受了蕭家和宮裡宮外多少的羞辱,她隻是一個普通母親,不是南風的長公主,更不是古滇的王後啊。您要殺她的孩子,她怎能袖手旁觀呢?若是古滇舊部真的有不臣之心,為何這十五年來滇甯郡從未有過動亂,他們又何需等到蕭風笙和玄乙人頭落地的時候,再來營救呢?”
順帝一時無語,但還是不願承認自己錯了:“或許他們之前确實偏安一隅,但現在他們知道了蕭風笙的身份,又起了逆心也不一定啊……”
風雪鸢也被順帝整無語了,喝了一口茶緩了緩,心裡暗自罵道:說來說去,不就是因為你逼的嗎,不然他們好好的為何要反。
可風雪鸢卻不能直說,想了想問道:“父皇,若是大規模地圍剿,隻怕傷到的都是無辜的百姓啊。若是鬼市裡的人能在外面尋個好營生,誰會願意呆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呢?”
順帝歎了一口氣,說:“鸢兒,國與國之間的鬥争,難免會傷及普通百姓,可是朕若不這麼做,總會有一天會傷及南風的。”
“那普通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與南風相比,不算是。”順帝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重了些,笑了笑說道,“鸢兒,父皇也有父皇的無奈啊,你能理解父皇嗎?”
風雪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說:“父皇,如今南風與大齊僵持在陽庭郡外,咱們不能再起内亂了啊。”
“攘外必先安内,古滇餘孽這股苗頭務必要扼殺在搖籃裡,不然後患無窮。”
“父皇,若是可以選擇,你願意選擇過普通百姓的生活來換取世間再無戰争再無殺戮嗎?”
順帝一愣,良久緩緩說道:“世上沒有這種選擇,咱們出生皇家,自然有咱們的使命。”
“可是出身皇家,不更應該以百姓為本嗎?”
“世人都以為身在皇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事實上,出身皇家舍棄的東西更多,這第一條,就是仁心。若如項羽一般婦人之仁,如何守得住這萬裡江山呢?”
“所以江山比百姓重要嗎?可是父皇,若無了百姓,何來的江山呢?”
順帝道:“鸢兒,你自小受百草堂的影響,所以有今日的見解。可百草堂隻能是個江湖組織,注定不能被南風和大齊接受。”
“父皇,有一天你也會容不下百草堂,是嗎?”
順帝說道:“鸢兒,你若有機會,也要勸勸你外祖,他與先帝的恩怨都過去這麼久了,朕也平反了百草堂的罪名,也娶了南星又生下了你,他也該放下了。若他願歸順南風獻出陽庭山,朕保證會給百草堂衆人安排好後路的。朕有些乏了,改日再來吃湯餅吧,”順帝起身,向外走去,“朕去看看霁兒。”
“父皇,”風雪鸢叫住了順帝,沒有繼續說百草堂的事,而是問道:“父皇,您當年有沒有見過皇後娘娘的庶妹,賀華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