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泠泠你熬夜了嗎?”
文小沁看着奚泠泠眼底青影,她随口道:“這段時間你确實太忙太辛苦了。”
“泠泠。”
正說着,鄭薇走上前來,她闆着臉,問出了目前大家最關心的問題:“工資表做好了嗎?”
“差不多了。”
陳哲從她們身邊經過,佯裝打圓場:“那肯定是這兩天了。”
奚泠泠面無表情,闆起臉來,沒有接話,氣氛頓時變得尴尬起來,她走入前台坐下,把包放好,這才開着電腦吃早餐。
鄭薇低聲抱怨:“拽什麼。”
她心裡不滿,卻苦于沒有宣洩口,一次次地挑刺,但奚泠泠毫不在意,壓根不和她同台競技,打個你來我往。
奚泠泠叉起一個小籠包,放入嘴中慢慢咀嚼,電腦上圖标密密麻麻,混着無數文件夾及不同類型的文件,一眼掃過,叫人頭大。
她也急,不過陳哲說得沒錯,也就今明兩天了。
“咔咔。”
打印機嗡鳴,吐出一張張Excel表,她動作麻利地收了起來,放在自己手邊,工資這麼大的事肯定得交給林景星過目簽字,不然她真怕被人給活撕了。
因為本月提成全部為零,也就是大家都隻有基本工資,舊項目崩了,新項目還沒入賬,自然什麼也沒有,這鍋太大了,她背不起,更沒必要背。
奚泠泠下定決心,這事必須得拉林景星下水。
想好就做。
她三兩口咽下包子,又喝了一大口豆漿,仿佛給自己加油打氣,心一橫腳一擡,在這個清早敲響了林景星辦公室。
“叩叩。”
“林總。”
奚泠泠清了清嗓子,擠出個和藹可親的笑容,态度親切友善,從她這副“谄媚”模樣來看,她必有所圖,且這事不是好事。
林景星心知肚明,氣定神閑地坐着,看她表演。
“這是本月工資明細,請林總過目。”
奚泠泠雙手奉上這沓紙,神色恭敬,态度謙虛,猶如上供,一下戳到林景星的眼皮子底下,她的氣息突然襲來,近在咫尺。
林景星反應迅速地往後仰去,于眨眼間整理好刹那浮動的心緒:“恩。”
白紙黑字,數字分明。
奚泠泠參照了過往明細拟定了工資,大家幾乎都是五六千塊的工資,隻有奚泠泠因為擔任的工作過多,漲到了一萬,是最高的那一檔。
在這風口浪尖上,這一萬塊便顯得過于招搖,引人不忿,林景星眸光停了一停,瞬間洞悉她潛藏的小心思,但這也無妨,他不至于反悔,更不是小氣的人。
他若有若無地歎了口氣,哐當一聲蓋了章,又拿起筆龍飛鳳舞地簽了字,一個月就是十萬打底的支出,他的薄本也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恒星必須要盡快開發新項目了,希望項目組能帶給他好的消息。
章一蓋下,事情便塵埃落定,奚泠泠松了口氣,沒想到看起來冷酷不好惹的林景星難得的好說話,她本以為還得再多費些口舌同他大辯一場的。
可沒等到她雀躍欣喜起來,林景星一句話又将她打入塵埃。
“美工這塊這周内你選一些名單出來,下周末交給我。”
“下周末?”
奚泠泠反問道,他要得太急了。
林景星不鹹不淡:“加班可以累計調休。”
言下之意便是哪怕是夜以繼日地加班她也得趕緊把這事給辦了,奚泠泠咬緊牙關,恨不得一拳錘爆他這張無動于衷的臉,資本主義的嘴臉都是千篇一律的涼薄。
“知道了。”
她一個字一個字說着,再沒了一絲笑意。
“我想進檔案室找一些關于從前賬目的資料,請林總批準。”
林景星秒接話:“準了。”
奚泠泠一噎,闆着臉走進檔案室,她在狹小的檔案室内小心地翻找着過往工資表的原件,早在做表時她就已經将複印件上的時間日期記下,但隻有複印件尚嫌不夠,她想早做打算。
“找到了。”
她眼神一亮,小心翼翼地取出原件,抱在懷中,輕手輕腳地出了辦公室,林景星對她視而不見,沒有多問。
眼見着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奚泠泠小心翼翼地挨個對着賬号發放工資,她睜大雙眸,力求不出一絲纰漏,為此甚至翻出了眼鏡,普通的黑框眼鏡将這張過分驚豔的面容壓下去兩分顔色,更顯知性優雅,内斂文靜。
活脫脫一個老實人。
嘀嗒嘀嗒。
恒星内安靜非常,大家埋頭工作,文姐細聲細氣地打着電話溝通着,輕微的鍵盤聲細碎地向着,咔咔敲擊聲猶如時間的鼓點,昭示着漫長一天的結束。
落日餘晖傾瀉而下,朦胧柔和,秋日的黃昏并不如何刺眼,也并不溫暖,落在寫字樓上,總感覺如履薄冰,迷茫而不真切。
沒有人打破越來越壓抑的沉默,大家不約而同地提起包,悄無聲息又掩人耳目地走到門口,林浩餘光掃了眼奚泠泠,隻看見一頭烏發如瀑垂落,遮住她大半張臉,見無人發覺,他心底松了口氣,偷摸打卡下班,腳步一轉,飛速跑了。
于是等奚泠泠終于忙完後,她一擡頭,才發現恒星内已是空空如也,唯有幾盞明晃晃的燈亮着,目光遠眺,透過窗簾縫隙,她窺見一抹沉寂的夜,這刹那,她沒來由地一陣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