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發地冷了,項目時限也越來越近,大家都在埋頭做事,日夜加班,忙得腳不沾地,一時間誰也顧不上誰,倒是沒人再說趙逾白和奚泠泠的閑話。
奚泠泠松了口氣,實在不想再因為私人感情問題被人架在火堆上炙烤,成為衆人焦點,這幾天文小沁終于招到了一位新會計,她總算不用再兼任部分财務工作了。
但壞處就是工資下降,沒有額外的補貼了。
她揉了揉眉心,現在她更需要的不是補貼,而是新的機會,奚泠泠關上平闆,悄悄放到自己的包裡,桌面上的文件剛剛整理好,彙總了幾位意向畫師的試稿,其中也包括她自己的。
這是她的私心。
“呼呼——”
奚泠泠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哪怕被淘汰也沒什麼可惋惜的,更無需後悔,或者說,如果林景星真的選中了她的稿子,那才是真正的麻煩。
可再麻煩,她也不想放棄,哪怕會再次遍體鱗傷。
“林總。”
她叩叩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虛掩着的大門後,林景星支着頭,雙眼微合,眼底青黑一片,面上是濃重不加掩飾的倦色,他的一隻手還搭在鍵盤上。
數日不停歇的工作下,其他人尚且可以摸魚休憩,但林景星承受了最大的壓力,也不知道他到底連軸轉了多少天,以緻于大清早就累成這樣。
奚泠泠緊了緊手,識趣地準備原路返回,還是下次再找機會吧,她心想着,小心翼翼地擡腳,準備離開辦公室。
“恩?”
她不過剛剛轉動門把手,便聽見身後一聲悶悶的鼻音。
“什麼事?”
林景星睜開眼,他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勢,發絲濃密,蓬松地垂着,細碎地落在他額角,在烏黑碎發下,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正看着她,姿态慵懶随意,氣勢卻涼薄銳利。
他還是睡着的時候比較好。
安靜乖巧,惹人憐惜。
不像他醒着的時候,一張嘴就冷嘲熱諷,氣地人牙癢癢。
奚泠泠莫名地冒出這種感覺,等她意識到自己究竟想了些什麼後,她倏然驚醒,猛的搖搖頭:“沒有。”
林景星神色沉沉,眉目陰郁:“什麼?”
他活動着僵硬的脖頸,寬大的手摁着肩膀,半挽的襯衫下青筋畢露,泛青的紋路蜿蜒而上,混入他純白襯衫的褶皺,如此分明。
奚泠泠一時被吸引了視線,盯着他胸口看,林景星順着她的眼神向下瞥去,沒發現任何異樣,他放下手,雙手交疊,直勾勾地看着她,分毫不讓。
到底是他的目光更為熾熱,飽含攻擊性,奚泠泠率先敗退,她輕咳一聲,以此掩飾自己的走神,她若無其事地走上前,把文件遞給林景星,客氣道:“林總,請過目。”
畫師人選總算到了最後定奪的時候,他精神一振,接過資料一一翻看起來,奚泠泠咬唇,一顆心提了起來,看着他果決地翻過張張草稿,輕薄的畫紙承載着她最微不足道,卻重逾千鈞的希望。
而林景星,正是決斷她未來的下一步。
林景星按在紙上,眉頭緊鎖,口吻卻輕飄飄。
“你好像很緊張。”
這不是第一次了,他記得上一次的時候奚泠泠也是這樣,當時她什麼也不肯說,但是她三番兩次地表現出異常,又或許是因為他躁動的心情,越是逼近項目時間,越是心煩意亂,于是林景星忽而擡眼看她,逼問道。
“奚泠泠,你到底在瞞着我什麼?”
他揚起手,抖了抖寥寥幾頁紙,各類線條在蒼白紙上晃動,雜亂繁複,毫無章法。
奚泠泠深吸一口氣,強顔歡笑:“林總,不要意氣用事。”
她執意不肯說,但林景星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尤其是在項目的緊要關頭,他心底煩躁,語氣便不大好,破有些咄咄逼人:“是你在意氣用事。”
奚泠泠雙手緊握成拳,咬緊牙關,執意不肯說,倔強道:“如果因為我而危害到了恒星,屆時我自請離職,不會困擾林總。”
“危害?”林景星敏銳抓住重點:“你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人的事情?”
“我沒有。”
奚泠泠豁然擡頭看着他,頭一次露出了強烈的怒氣,她大聲重複,斬釘截鐵:“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别人的事情。”
她說得決絕,眼眶泛紅,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去辯解,去抗争,哪怕她包裹地再嚴實,她的憤怒也從未停歇過。
林景星終于得到了答案,雖然可能并不是他想要的,他緩了緩語氣,“嘩啦”翻過畫紙,淡定自若:“我知道了。”
他是平靜了,但是奚泠泠卻久久不能平複心情,甚至她瞪了林景星許久,直到眼睛幹澀,她才悄悄把眼神移到一旁去,眨了幾下眼睛。
“奚泠泠,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慢條斯理地看着,畫紙在他手中輕而易舉地翻過一頁頁,如越座座山:“同樣,我也不會讓任何人污蔑你,如果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就是同我做對,恒星内不能有這樣的風氣。”
奚泠泠怔住,那些失控的情緒頓時啞火,她伫立在原地,情緒大起大落,他的意思她不敢聽得太明白,卻又忍不住希冀,去懷疑,又肯定。
在她沉默時,林景星已經迅速作出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