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數青拿他沒辦法,連他親哥林惟春也沒把他留下,何況是他這個外人,他不好多說什麼,免得又惹他不高興,轉而誇他:“這次做得不錯,再接再厲。”
“這才哪到哪。”
林景星喝了口酒,目光深邃,他還有着更為遙遠且盛大的理想。
“我在恒川也有耳聞,二公子雷霆手段,讓向铮铩羽而歸,很是讓人贊歎,不少人也跟着給二公子留言呢。”
林景星不知可否,沒把這種場面話放心裡,不過恒川還在關注他,那不就代表着林惟春也聽見了。
那他呢,也會這樣認為嗎,或者,他全然不放在眼裡。
林景星緊了緊手,忽地灌了杯酒,一口下肚,熱辣嗆人,酒意在身體裡火燒火燎,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目光越來越亮,臉上越來越紅。
“行了。”
陳數青伸手拿過他的杯子,好言勸他:“星星,該回家了。”
“不——”林景星搖搖頭,笑着說:“我不回家。”
他拍拍桌子,酒勁上湧,還拉着陳數青繼續,但陳數青鎮定自若,保持着清醒,他二話不說扶着林景星站起來:“我送你回去。”
“你走開——”
他騰地甩開陳數青,身子跌跌撞撞地靠在桌子上,林景星趴在桌子上,閉着眼睛,嘟囔着:“不準喊我哥來。”
“沒喊他。”
陳數青無可奈何,離開了燕京,他是越來越放肆了,沒人管他,悄無聲息地喝了這麼多,難得醉了,要是林惟春真來了,他渾身一顫,不敢再往下想。
“扶着扶着。”
他和陳寅合力架起他往外走,酒氣熏天,林景星在再沒說話,好似睡着了,陳數青正準備叫車把他送回桐城别墅,但他懷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陳數青掏出手機,摁着他解鎖,掃了眼來電人,前台,他擔心恒星在這風口浪尖又出了什麼事,便接了電話:“你好,哪位?”
電話那頭一頓,疑惑不已:“林總?”
“我是星星朋友,有什麼事跟我說就行。”
奚泠泠再三确認了名字,确确實實是林景星的微信沒錯,但是怎麼會是林總的朋友呢,也沒見他有什麼朋友,她動了動唇,覺得不太好意思,臉上發熱:“也沒什麼事,既然林總不方便,那我先挂了。”
“誰啊——”
林景星昏昏沉沉地聽着他們交談,皺着眉問道,他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去,迷迷糊糊的,不太清楚,奚泠泠敏銳察覺到他的狀态有異,猜想他在外面應酬,識趣地沒打擾:“那林總您先回公司吧,我挂了。”
“奚泠泠。”
忽地,他準确地吐出幾個字,酒氣熏人,唇邊含笑,輕快地喊她的名字,語調悠揚,親昵順從。
他喝了太多酒,嗓音醇和,富有磁性,酥酥麻麻,劇烈的酒氣浸染,随着話語蔓延滲透,引人沉淪。
那頭奚泠泠挂電話的手霎時頓住,她耳根發熱,怪不好意思地,小聲回他:“林總。”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柔和至極,帶着絲絲雀躍,勾得人心癢難耐,一顆心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幾欲一把躍出,将無數潛藏壓抑的情緒盡數吐出,好叫人知道他是多麼、多麼的……
多麼的什麼呢?
他醉醺醺的,腦海裡雲裡霧裡的,眼神迷茫,卻執拗地攥着手機不肯放松,身旁陳數青聽得一清二楚,明明兩人沒說什麼話,可這話裡的溫情卻鮮明可見,他挑眉打趣道:“來查崗了。”
他的玩笑話隐隐約約傳來,奚泠泠臉上爆紅,握着電話手足無措,她咬唇,叮囑道:“林總,路上小心,早些回公司休息。”
說完後,她沒有挂斷電話,再三遲疑,最終還是鼓起勇氣,一股腦飛快說着:“不要再加班了,明天我會更努力工作的,大家也是。”
“啪嗒。”
她果斷挂了電話,雙手摸着發紅發燙的臉頰,心髒狂跳不已,是忐忑是不安,是悸動是心慌,在這刻,她蓦然心神晃動,再難遏止。
電話終止,手機熄滅。
林景星手上一松,陳數青抽走他的手機,放進他兜裡,路口有車駛來,他招招手,妥帖地把他放進車裡,話到嘴邊一變:“師傅,梧桐大道。”
還是送他去公司吧。
林景星歪着頭,雙眼緊閉,烏黑濃密的發絲柔順地垂落,遮住些許棱角,他安靜極了,收斂一身紮手的鋒芒,露出底下柔軟白皙的肌膚,像個不谙世事的少年人,真誠善良,意氣風發。
陳數青垂眸看他,思緒萬千,化為一聲歎息,生在高處,不進則退,别無他法,唯有鬥争,圈子裡沒有和平相處可言,尤其是有這樣一個驚才絕豔的哥哥,誰也不得喘息。
繼續在那個污濁的圈子待下去,他明亮的星星就要徹底黯淡熄滅了,或許,林惟春也是這樣想的,才放縱了他的出走。
“走吧。”
陳數青目送他一路遠去,直至視線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