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項目結束，奚泠泠總算有時間去看看合适的房子，手上存款不多，除去開支也不過七八千，剛剛夠押金和房租，這還是托了林景星的福，他出手大方，不吝啬于給予員工應得的報酬。

“你回來了。”

何茉小聲道。

自從上次大吵一架後，她們三個的關系陷入冰點，氣氛凝滞，誰也不搭理誰，倒是陳初，已經有段時間沒來了。

這也算是好事一件。

奚泠泠闆着臉，沒有吭聲，自顧自地放下東西，汲着拖鞋走到客廳燒水，她目不斜視，一心盯着水壺，陽台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程意心察覺到她回來，故意加重了力氣，衣架撞擊地哐哐響，動靜越來越大。

“某人的律師函又送到家門口了。”

她拉長了語調，聲音輕快，仿佛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好消息，語氣裡帶着調笑，十分幸災樂禍。

奚泠泠眉間皺起，目光冷漠，四下巡視一圈，最終在茶幾上發現了撕裂的文件袋，那份白紙黑字的律師函正靜悄悄地擱在桌面上，任人查閱。

“誰放的？”

她快走兩步，霍然收起文件，折了兩折，随手放進了兜裡，身後何茉畏縮着，不敢出頭，她眼神閃爍，躲躲閃閃地不敢看奚泠泠。

在眨眼間她便确定了“兇手”,奚泠泠目标明确地盯着何茉，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又聽見程意心揚聲道：“還能有誰啊，就你那些破事，難道還有人不知道嗎？”

她收好衣服，大咧咧走了進來，“砰”地一聲猛地關上陽台門，輕蔑地從她身邊經過，故意撞向奚泠泠的肩膀：“還遮掩什麼，惺惺作态。”

程意心翻了個白眼，不遺餘力地對奚泠泠冷嘲熱諷，何茉支支吾吾地沒有參與她們之間的争吵，乖巧地躲在角落裡，降低存在感。

“不是還有男人想約你嗎，怎麼不去？”

奚泠泠垂下眼，各種念頭在她心裡起伏，情緒起起落落，始終無法被壓下，她忍了又忍，終于在程意心再一次開口時，驟然揪住了她的領口。

“啊——！”程意心尖叫：“你幹什麼——！”

奚泠泠深吸一口氣，臉色難看到極緻：“你最好嘴巴放幹淨點。”

這話“噌”地一聲惹火了程意心。

她不甘示弱地踮着腳，瞪着眼怒視奚泠泠，喋喋不休道：“我說錯什麼了？你抄襲你慣犯你不配！”

“砰——”

奚泠泠仗着身高優勢，輕而易舉地微微提着她，在她話語剛落時，猛地一把甩出，将人掼到了沙發上，強忍着動手的沖動：“你什麼都不知道。”

程意心狼狽地摔在沙發上，衣服落了一地，她蓬頭垢面地坐起身，憤恨地看着奚泠泠：“我怎麼不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奚泠泠緩緩吐出一口氣，緊了緊手指，一語不發地向房間走去，身後程意心不依不饒地質問道：“那你又知道什麼？！你又不是我。”

“砰——！”

房門重重地合上了，隔絕世界，外頭是淩亂嘈雜的亂象，裡頭是窒息瘋狂的荒蕪，奚泠泠坐在椅子上，控制不住地幹嘔，她臉色發白，指間過分用力地抓着桌子，以此緩解陡然襲來的巨大壓力。

她整個人微微發抖，感到一陣陣眩暈，更難受的是胃裡，泛着惡心，想吐卻又吐不出來，所有情緒一股腦湧上來，沉甸甸的，梗在心裡，一片冰涼。

誰又能真正理解誰？

人與人之間是不能相互理解的，更無法感同身受。

這不是她收到的第一封律師函，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封，這是提醒，也是警告，勢要折斷這雙夢想的雙手，讓她二十多年來的心血與熱忱化為烏有。

随着時間的過去，再難抑的情緒也開始趨于麻木，而她在這淩遲般的間隙尋得片刻喘息，奚泠泠掏出發皺的律師函，不出意外的是，鮮紅的印章上清楚地刻着畫墨傳媒的字樣，她自虐似地一個字一個字讀去，直面這場暗無天日的鬥争。

她坐得筆直，目光沉靜而深邃，無非是控告她抄襲，損害了公司利益，再次提醒她在入職時簽的保密協議，強調不允許洩密，否則律師會第一時間起訴她，并索要賠償。

徐秋深向來盯得緊，這封間隔幾個月的律師函倒是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奚泠泠思索着，他不像是隻為敲打警告，而是出了什麼事，而且與她有關。

“是浩瀚科技。”

最近的糾紛隻有恒星與浩瀚之間的矛盾，确切地說是林景星和向铮，奚泠泠咬着唇，她也并不無辜，她不得不承認，她已經給恒星帶來了麻煩。

而林景星知不知道呢，他會作何想法？

奚泠泠不願再繼續想下去，她拿起手機，點開林景星的聊天框，他的頭像簡潔幹淨，張揚明亮，熱烈純粹，她指尖用力，始終沒有勇氣坦白一切。

逃跑吧。

她靜靜地坐了很久，最後隻能想出這麼一個對策，就像在畫墨之時一樣，這是留給她的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