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眼睛宛如兩個圓滾滾的探照燈,眨巴幾下眯成了一條橫線,左掌又湊近了一些。
姜又警惕地看着面前的機甲,沒反應,君輕在機甲裡納悶的直想拍桌:“...磨蹭啥呢?表達友好的顔文字這麼通俗都看不懂?——再來幾下!”
“......”
樓頂上的Alpha在确認開機甲的人隻是精神有點問題而不是實力有問題後,終于把人背起來,微微屈膝蓄力——那抹身影從樓頂一躍而下,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身後是雲層散開後逐漸露出的燦燦日光。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下一瞬,已經轉移至安全區域的人群傳出鼎沸的歡呼聲。
姜又帶着她身後的人,穩穩當當落在了機甲左手掌心。
君輕坐機甲裡一勾唇,笑的蔫壞:“呦,這可落我手掌心了吧,偷我東西,真是天道好輪回,看誰饒過誰!”
直升機靠近的聲音巨大,君輕眼瞅着對面直升機有點眼熟,一拉近果然裡面是姜霖。
【擱我眼前飛來飛去無頭蒼蠅一樣,幹什麼呢?!】
君輕一點終端,通話總算連接上了,姜霖火急火燎:“小君總,你先别松手——”
君輕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尚在人間的手:“我沒松啊。”
“不是不是,是機甲右臂!别松開!樓裡還有人沒出來呢!”
*
“誰是隊長?!瘋了嗎,樓塌了還帶着人往裡鑽!怎麼帶的隊!”
“他大爺的要是我剛才一松手,你們這一隊全折在裡面了!隊員都沒家人?真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跟人家全家老小交代!怎麼跟上頭交代!啊?說話!聾了還是啞巴了?”
一群人在她面前裝聾作啞,君輕氣的腦門青筋都冒出來了。
“說二十分鐘撤離就是二十分鐘撤離,多一秒都不行!你當演電視劇呢你們都是主角?無敵了孩子?!”君輕額發都被汗水浸濕了,眉眼帶着幾分肅殺:“不行就趁早轉行!”
“但是...”
“但是什麼?沒有但是——”君輕聽見周圍撕心裂肺的哭聲,轉過頭看了看廢墟裡劫後餘生零零散散的人們,強行壓下了火:“去吧,有人還等着你們,抓緊時間,下一場寒流四十分鐘後來。”
女alpha隊長放下懷裡抱着的小孩,灰頭土臉地追上去:“哎?你是不是軍方的?怎麼知道這麼多?”
君輕沉着臉走的頭也不回:“别問,也别跟着我!看見你我心髒病都要犯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回去我收拾他們!我檢讨!對了,謝謝啊。”
君輕擺擺手沒回應,突然間腳步一頓,“——小劉!”
劉闵剛把一人扶到路邊坐下,轉身、邁步,瞬間就跑到了她面前。
“哎!”
君輕把密鑰塞他手裡:“把機甲停回原位置,後續交給他們,咱們得趕緊撤了,不然耽誤了時間要被困在這裡——姜霖呢?沒跟着韓明非?”
周圍都是倒塌後滿地狼藉,掉落的瓦礫、燒焦的衣物和融化的塑料制品雜亂地堆積在一起,人們劫後餘生地站着坐着等待急救,劉闵視線穿過滾滾煙霧:“她在那邊盯着姜又呢,怎麼了?”
君輕目光銳利掃了一圈,似乎發現了什麼,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飛行器墜落的十字路口。
人群已經被疏散開,拐角處很靜谧,長時間吸入煙霧讓韓明非呼吸有點困難,他一手摁住心口,一手捂住口鼻,咳了一會兒才緩過來,【東西呢?】
來人一身長風衣,外衣貼了保暖徽章,饒有興緻看着他睫毛被淚水濡濕,“你是Omega嗎?”
韓明非無視對方言論,蒼白的臉頰染上一絲血色,剛走近就捂住了鼻子,那是一個非常不适的擰眉:【易感期?】
那人聞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噢,大約快了吧,東西在失物招領處,拿的時候小心點——啧,你嫁的這位可真難纏,我已經感受到她那該死的精神力在往這邊探了,走了!”
失物招領處空無一人,韓明非關上門,裡面聚了很久的煙霧無法散開,嗆的他又咳了幾聲,他捂着口鼻走近了些,隻見貨架上地上都堆滿了各種各樣沒拆封的快遞與雜物,讓人看得眼花缭亂。
不同形狀的盒子箱子堆在一起,有的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灰。
門外人聲喧嚣,急救工作在緊急開展中。韓明非的視線不慌不亂,一排排掃過,落在一個15厘米左右的黑色方形盒上,停頓了下來。
他走過去拿起盒子看了看,金屬外殼厚度大概3毫米,材質是特種鋼,确認是軍用方形盒。
盒子被他咔嗒一聲打開,裡面安安靜靜放置着一張疊成正方形的紙。
字迹有些雜亂,看的出來應該是廢稿,可即便是廢稿,上面随手圈出的幾個地點和地點旁邊寫的幾個代号也讓韓明非瞳孔縮緊了一下。
右下角的日期“535年3月13日”已經有些模糊,韓明非手心驟然涼了,臉色一片雪白。
一片寂靜之中,他的呼吸聲逐漸急促,恍惚中有過往的記憶被翻出來。
“強者與天争命,”那人溫柔地禁锢住他的肩膀,“同情是對大自然最大的不敬,不是嗎?”
手心冷汗一直在淌,韓明非深吸一口氣,将一切雜亂思緒壓在心底,快速把紙張撕成碎片銷毀,順手把盒子放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轉身推開門。
君輕在窗邊,側過臉冷冷盯着他,不知站外面看多久了。
韓明非僵立在原地,唇角緊繃一動不動,【你怎麼來了?】
“剛才撕的什麼。”君輕走近,完全冷下來的眼珠泛着黑灰,緊盯着人的時候讓人心裡發涼,“要我審你嗎?”
兩人之間氣氛凝固,而後,韓明非很快平靜下來,吱呀一聲,被君輕逼回屋内,後背抵在了架子上。
“寫了什麼?”
韓明非微微擡眼看着她,似乎在觀察她的神情。
他的手腕就這麼被君輕攥着,君輕聲音帶着寒意:“我再問你一遍,要我審你嗎?”
“......”
空氣漸漸冰涼下去,韓明非終于眼珠顫了一下。
【寫的逃跑路線,有問題嗎?】
死寂般的安靜,君輕上前一把拽住他,韓明非猝不及防被她往貨架裡面更狹小昏暗的空間拖去。
拖拽的動作極其粗魯,鉗制手腕的力度大的幾乎捏碎骨頭,疼痛讓他發出些許喘息,多年來形成的條件反射讓他本能地拼命反抗,然而卻被硬生生反擰住,直到他嘭的一聲被人推倒在堆滿箱子的角落,震起的灰塵讓他捂住口鼻,驟然咳嗽起來。
他蒼白的手指按着箱子,手腳都在發軟,眼前也在一陣陣發黑,好久才慢慢撐着坐起來:
【你要...】
君輕蹲下去捏住他的下巴,越是這種狹小昏暗的空間,越能将她的侵略感呈現到極緻,這地方窄的韓明非連跑都跑不了,甚至連視線都是受阻的,隻能被迫看着她。
“那你說說。”君輕低下頭,說話時唇幾乎跟他親上了:“你的逃跑路線是——”
突然間她敏銳轉頭,“有人!”
韓明非剛直起身就被她猛地摁了回去,子彈驟然破開玻璃,貨架迸濺出火花,君輕剛一擡頭,一顆子彈随着她本能的偏頭迅速擦過耳廓!
這個時候君輕反應迅速,具現出的一把槍順着來路打了回去,沒入□□的聲音很輕微,但被人捕捉到了。
狙擊手咬牙忍痛,哼都沒哼,換位置又開了兩槍,君輕早在那一槍之後也換了位置,摸到牆邊朝外開了一槍——這槍居然沒中!
韓明非心頭一跳:“君——”
精神力感受到撕裂般的劇痛,君輕立馬縮了回來,下一秒第二發子彈朝這裡破空而來!
對狙的同時君輕就知道這人不簡單了,第一時間朝掩體後面的韓明非吼了一聲:“别動!趴着!”
韓明非過來的動作一頓。
精神力受傷說明那枚子彈是直接被對方開槍打掉的,子彈從一開始就是沖着她來的,是有人要殺她。
她什麼時候有這種要命的仇家了?
君輕在腦海裡搜尋了一圈都沒想起來,暗自罵了一聲,正想跟人再對一槍,外面突然沒了動靜。
越安靜,越是沒人動,就這樣過了一分鐘,君輕不想再等下去了,這麼點地方遲早要被人打穿,不如速戰速決,正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直接過來了!
君輕眉眼一沉,倏而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
叩叩兩下。
“走了。”
“出來。”
很冷很淡的聲音,不過一聽就是女聲,君輕頓了一下拉開門,姜又已經搖搖晃晃走回去了,她手上被燙傷後淌出的血滴落在地上,雙手幾乎看不出原來的形狀——
“姜姜姜又是狙擊手,剛才一槍過去,對面人就跑了,小君總你沒事兒吧,小韓總呢——就差你倆咱們就能走了!”姜霖的聲音打斷了君輕的思索,身後驟然一重,韓明非步伐不穩走出來,還沒邁出門就被人結結實實攥住手腕。
“......”
君輕被他猛地從門口推開,“易感期,離我遠點。”
她後退兩步,重新覆上來将人摁在門口,唇幾乎蹭到他的耳邊:“你什麼時候能說話了?易感期?那正好,等會兒回去跟我走個腎呗。”
韓明非一言不發,推開她邁步就朝直升機那邊走。
還沒走兩步,就感覺頭暈目眩,又被拽了回來,“走開。”
他踉踉跄跄掙開,易感期的煩躁感充斥着身體的每一處,君輕把他抓到自己身邊,韓明非因為慣性一下撞到她肩膀,而後就被人攥住腰胯骨,被迫緊緊貼住了對方灼熱的身軀。
下颌被捏住,韓明非被她像按獵物一般強硬地按在懷裡,隔着衣服那滾燙的手掌讓身上溫度逐漸攀升,他喘着氣凝視着對方,烏黑的眼珠泛着水汽,冷白的眼尾在逼迫下顯得發紅,連耳根也爆紅了。
“......”君輕聽見他咬牙的聲音,覺得他大概在罵她畜生混賬王八蛋。
君輕聲音有些含糊,捏着他的腰胡亂摸了把:“别動,我沒想在外面。”
韓明非被她摸得渾身一抖,摁住君輕的手腕掙紮出來,臉色緊繃,悶頭擡腳往直升機上去。
君輕三兩步追上去,韓明非踏進去的那一瞬,身後的壓力随之而來,那抹身影不像是自己進去的,反而像是被人從後面猛地撲進去的。
“...君——”
直升機艙門“砰”地一聲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