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枝伊又厲聲問:“你是不是喝醉了?”
李謙謙從舍長床邊回到自己的床邊,坐在枝伊身邊,小聲問枝伊:“誰呀?”
枝伊就着低頭的姿勢搖搖頭,讓李謙謙先别問,沒有與任何人有眼神交流。
屏息凝視的一分鐘之後,枝伊似乎控制住了洶湧情緒,用往常說話的平靜語氣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你罵吧,随你喜歡。”
周曼難耐地皺起眉,枝伊的情緒和話語都讓她惶惑,似乎有人特意給枝伊打電話,隻為用惡毒的言語責罵枝伊一番。可是誰會忍心這樣對待枝伊呢?誰會做這種幼稚又可惡的事情?據她所知,枝伊在學校裡不曾同别人交惡過。
一室靜默,包括正在接電話的枝伊。
幾分鐘的時間走得極其緩慢,有些舍友已經坐不住了,下了床,抱臂站在床前,而後枝伊放下了耳邊的手機。
李謙謙又問:“誰給你打電話?”
枝伊有點氣悶地抿着嘴,似乎不想和任何人交談,但還是回答了李謙謙以及宿舍所有人的疑問:“張言佑,他好像和朋友去喝酒了,喝大了,腦子不清楚,随便給别人打電話。”
大家臉上添了一些了然的神情,周曼亦然,如果是那個遠在天邊的不怎麼真實的小小少爺,那麼任何奇怪舉動都可以歸為屬于他的無厘頭傳奇。
李謙謙露出厭惡的表情,問:“他能喝酒了嗎?”
“他有已經成年的朋友幫他買酒。”
“他說了什麼?他罵你了呀?”
枝伊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說:“嗯,我和磊磊談戀愛的時候,佑佑不高興,好像我搶了他的哥哥一樣,後來我和磊磊分開了,佑佑更加不高興,一想到那件事就說我對不起他的哥哥,說分手都是我的錯。”
“他怎麼這樣啊?”
“他被家裡人寵壞了,一直都是這麼任性的。這也不是他第一次罵我,以前跟他離得近,他還會跑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罵我。”
枝伊維持不住冷靜,和剛才那一聲叫嚷一樣突然地往後倒在李謙謙的床上,用手臂遮住眼睛。
周曼的心跟着枝伊一同倒下,脆弱柔軟的血肉跌落在冷硬的地上,沖擊力和疼痛感讓周曼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枝伊在用力咬着牙忍住哭聲,嘴角輕輕向下,嘴唇微微噘起,一派倔強模樣,嘴上一抹淡紅色亦凄豔。
關切的目光從無聲哭泣的枝伊身上轉移到李謙謙身上,李謙謙用嘴型無聲地同大家說:“沒事的,你們都休息吧。”
除了休息之外,也沒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大家便陸續躺在自己的床上,宿舍裡更加靜默。
隻要枝伊在宿舍裡,周曼都不可能睡得着,此時她更是連閉上雙眼都不情願,惴惴不安地側躺着,一會兒看看天花闆,一會兒看看牆壁,一會兒看看涼席,卻不知道自己看見了什麼,她的注意力全留在身後的動靜,明知無用也還是十分擔心枝伊的悲傷。
如此躺了大半個小時,終于熬到鬧鈴響起,周曼趕緊摁停鬧鈴,并一股腦坐起來,視線立刻投向對面的床上。枝伊還沒有起床,她躺在靠牆的那邊,平躺着,但腦袋轉向牆面,周曼隻能看到一捧卷發和一小片雪白的側臉。
待李謙謙有動作之後,枝伊才會起來。
枝伊頂着一頭亂蓬蓬的卷發和一張無甚表情的臉,臉頰上有午睡過後的清淺紅暈,眼眶也有一點不易察覺的微紅。枝伊微低着頭整理自己的衣服、收拾手機和充電線,又慢吞吞地下床踱到陽台洗臉,期間有兩位舍友經過枝伊身邊,皆第一時間看向李謙謙,用眼神詢問李謙謙該怎麼做。李謙謙輕輕搖頭,示意她們别跟枝伊說話。
周曼換好鞋,拿過自己的水壺和飯盒,依依不舍地看了看陽台的方向,無奈地歎了歎氣,而後和舍長一起出門往教室去。
哭泣的痕迹已然淡去,然而被好朋友不分青紅皂白污蔑所造成的傷心仍然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