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睛會說話,魏清遙的眼睛總是在欲言又止。
“你現在放了她,怎麼引柳書出來?若沉銀與林師師無關,更要關着她,讓在逃賊子有恃無恐,才容易露出馬腳,而且我們現在轉而把目标追向沉銀,說不定反而能促進礦金案的賊子露出馬腳,畢竟勾結邊境之罪可比私吞金礦重多了。”
不知為何,聽她說話,上官世青不由得低下頭,想要退縮。
“不許低頭跟我說話。”魏清遙命令道,上官世青神經崩得更緊,勉強擡頭後,卻見她眼中閃過絲絲不忍。
最終魏清遙松開了手,上官世青微微松口氣,這不是逼迫感,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和害怕。害怕并非恐懼,而是怕一種未知的波動,那會攪亂自己的心。
她後退兩步作揖道:“下官明白,但如今事牽天字錢莊,影響深遠,一定還有更多的可疑銀兩,剛剛下官故意說沉銀得以證實來自東洲,師姑娘也不為所動。”
通過重量來稱,真正的沉銀和疑銀有所不同,可以說介于兩國之間,像是鑄銀者故意仿照沉銀所為。
兩人所用策略不同,行事風格迥異,但上官世青必須聽從魏清遙的。隻要能破案,她願意蟄伏聽話。
“事牽天字錢莊又怎麼樣,就算是皇家錢莊,牽扯到王權貴族,私吞國庫勾結邊境就得伏誅。”
“是,聽堯大人的。”
“你倒也不用如此畢恭畢敬。”
上官世青不言不語,禮數周到,魏清遙嘴巴動了動,甩手轉身。
天和院的明堂,專為見客而設,杜靈韫大膽前來,還帶着一百兩銀子,着實令人意外。這種時候,衆人皆避之不及,她卻迎難而上,拿着自己所有積蓄來保林師師。
杜靈韫書生裝扮,不同于上官世青的紅藍搭配,天字書院學生服飾以青藍為色,他眼神清澈,面容清秀俊逸,正是那天住在天字書院的畫生。上官世青認出他來,但也權當從未見過。
本以為得來的會是林師師被放的消息,可魏清遙卻撕掉了他的生死狀,駁回了他的請求。杜靈韫性子溫和,悶不吭聲卻是年輕氣盛,當即說道:“我乃杜氏門人,你們竟敢不按我朝律例行事,如此耍我。”
“杜氏?”魏清遙揚眉,嘴角勾起:“你想說你是先太後杜氏名門中人?”
“是...是......”杜靈韫瞬間沒了底氣,微微低頭,似有心虛。
魏清遙開始仔細打量他,這畫師膚白貌美,五官精巧柔和,骨架身形瘦小,看她手指纖細,掌心寬窄,與自己一般,再加上那細膩的聲音,倒是很像女子。
“太後?”上官世青喃喃自語,揉了揉發痛的腦袋:“杜氏怎麼了?”她敲打着頭,疼痛加劇。
“那本官可真的該給杜太後留點面子。”魏清遙看向杜靈韫,笑眸竟是有些刺人,但也沒有加以為難,隻是擺手:“你先回去,本官保證林師師沒事。”
杜靈韫喜出望外,忙磕頭謝恩:“真的嗎?謝大人。”
待到他離開,魏清遙看向上官世青,深沉的眼底,是看不清的深淵,像暗湧下的平靜的湖面。
“怎麼?不記得太後了,還是想起覺得甚是難過?”
“杜氏?杜家,太後......”上官世青總覺得熟悉,卻是什麼都想不起。
“杜庭曦,杜太後,上官大人怎會連她都不記得了?世人怎會有人不知杜庭曦,不曉杜家事?”魏清遙厲聲之言,越來越大,走到上官世青跟前,俯身輕笑:“就算看在太後面上,我們要恩澤杜家人,哪怕他隻是個旁支遠親,也姓杜。”
“堯大人何出此言?我朝律法當先,隻是杜畫師也沒什麼過錯就是了。”
“你一開始見到他就知道是杜家人對不對?”
“下官想到,但不确定,姓杜也不一定都是名門杜氏,姓魏也不盡然都是皇室中人吧。”
“所以你才堅持放林師師,其實就想幫杜家人。”
上官世青不懂為什麼她如此反複地提及杜家,杜家怎麼了?杜太後....想到太後,上官世青内心也無法平靜,可想放林師師,絕對不是私心。
遇到堯大人,她總是難以辯駁,有口難說,既然說不過,那便不說吧。
上官世青又進入了沉默狀态。
“是不是?”魏清遙的急言令色。
見她逼問如此,上官世青隻能回答:“不是,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