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是自己披頭散發的樣子,這幅畫但凡流傳出去,定會被人認出?魏清遙四周看了看,本想追趕,但想到可能會遇到宵禁城防軍,便就此作罷。
她将畫拿回去,放在燭火下仔細觀摩。這筆鋒倒是流暢得很,畫得自己很傳神,連眼中的失落和不舍都展現得細緻得當,這不正跟畫上官的畫師手法一樣麼?
真是膽大妄為!誰都不可以把自己身份洩露出去,魏清遙動了殺心。
夜晚,上官世青陷入沉睡,開始了無窮無盡的夢魇。她夢見自己嗜血成性,逢人就殺,雙冥斬沾滿鮮血,她像失去了控制,瘋狂殺戮,即便意識清楚認識到自己不對,依然阻止不了殺伐之行,直到眼前出現一黃衫女子,她臉很模糊,看不清樣子。
她衣如佛光,閃光燦燦,上官世青像抓住救命稻草,拼盡全力想走過去,獲得救贖,卻不想迎接自己的是兩條冰冷的鎖鍊。
“你殺了我娘,這是你欠我的,這輩子你的命都是我的!”那女子冰冷的聲音回蕩在耳畔,上官世青眼前血霧彌漫,她掙紮萬千想要醒來,終于驚坐而起,卻見魏清遙忽然闖入房内。
“堯大人?”
“方才聽你呼救,便進來看看,你沒事吧,上官大人?”
上官世青隻穿着白色裡衣,下意識想遮掩殘臂,可放在桌上的假肢已經映入魏清遙眼簾。她低頭蹙眉:“下官沒事,堯大人先出去吧。”
魏清遙視線落在假臂,心領神會,她隻是搖曳折扇,笑道:“本官今日什麼都沒看見,隻瞧見了一睡眼惺忪的美人起塌。”
聽聞此言,上官世青頓感臉紅,魏清遙不但輕松化解了尴尬,甚至調侃了自己,她又何必遮遮掩掩,總在意身殘之事?
如此一想,心中也輕松些許。上官世青露出難得笑意,不加掩飾地從床榻起身,落落大方地開始安裝假臂。
随即,上官世青開始更換官服,她素面朝天,鼻梁高挺,卻是清麗婉約,眉宇間英氣與柔和恰如其分,本就是一柔弱的美人胚子,卻曆經桑滄,眼中偶見幾許蒼涼,許是舊疾舊傷留下的病根,臉色總是白若凝脂,病相盡顯。
見她發絲垂挂腰際,魏清遙說:“不如我幫你梳髻吧?”
“怎好勞煩堯大人,下官自己可以。”
“上官大人為何與我如此生分?”
她們很相熟嗎?上官世青不禁奇怪,但不好說出口,隻是低眉淺笑,不再接話。左臂靈活後,她将發絲卷起上繞,發簪束起後,再套上圈形頭冠,整個人看起來端莊秀雅又不失威嚴。
魏清遙靜靜伫立在旁,雖是不語不言,卻像在觀賞一件尤物,眼中閃着若有若無的光。
感覺到魏清遙的目光,上官世青有些不自然,隻好提及公事:“今日下官找了鑄銀師和煉金師來鑒别沉銀,看看兩者是否有關聯。”
“哦?你是覺得這二者一定有關聯麼?”
“并無實據,隻是知覺,可查案不能靠直覺。”
魏清遙點頭:“柳書沒有離京,很快就會露出馬腳,林師師在獄中,必定會讓他驚慌失措,人在慌亂下會自找退路,求生之欲會讓他想辦法補救,找靠山。”
“下官明白,風月樓登記完畢,沒有發現可疑,所以柳書給師師的賞銀依然是唯一可查的線索。”
“師師?你倒是叫得親熱。”
“堯大人,下官乃女子,女子對女子當憐惜寬容,這才是我朝男女平權的主旨,不是嗎?”
“你還跟我談起平權來了。”魏清遙很少見到上官世青敞開話匣說話,變得興緻勃勃。
“下官隻是不希望您誤會,堯大人你也是女子,在遙帝旁伺候,也當耳濡目染懂得聖上之心,三天内,沒有證據,還是把師師姑娘放了吧,好歹她是風月樓花魁,惹來百姓非議我天和院苛刻女子,無視我朝平權國策,猶辱皇上威名。”
“真沒看出來,你上官世青還有如此牙尖嘴利的一面。”魏清遙圍繞她身邊走了兩圈,忽然挑起上官世青下颚,吐露出炙熱的氣息,撲打在臉上:“林師師生得閉月羞花,擁有沉魚落雁之美,你且看姓杜的小畫師為她神魂颠倒,你如此想放她出牢,當真沒有憐香惜玉之心。”
“下官沒有。”
“當真?”
“當真。”
魏清遙這才滿意地笑了笑:“如此,本官就賞你一條有用的線索。”說完她走到桌案拿起筆,寫了個商會名字:“連夜查出來的可疑商會,可以派人去查了。”
上官世青見到其名,抱拳:“還是堯大人有辦法,多謝。”說罷她奔跑出去,召集衙役,即刻行動。
望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魏清遙寵溺地笑笑:“真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