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亭思索了一下,問道:“渡墨還在塞納星上嗎?”
羅蘭搖搖頭,“早沒了。”
“那渡岸是怎麼死的,屍體在嗎?”德拉古将軍問道。
“光子炮射過來,人直接灰飛煙滅了,哪裡留得下屍體,”羅蘭順着德拉古将軍的話回答道,“等等,沒有屍體也就是意味着……”
三人對視一眼,羅蘭立刻道:“讓搜救借着統計傷亡數據的名頭,收集所有人的DNA,包括死者。因為襲擊事件,海關早已關閉,塞納星外還環繞着巡邏機甲,如果渡岸還活着,他肯定還在塞納星上!”
“除此之外,我建議把莫德将軍帶來的人也查一查,”李長亭思索道,“讓食堂今晚注意一下,他們的人用過的餐具暫時不要洗,另外保存。”
“我們内部暫時先不要走漏風聲,”德拉古将軍點點頭,“如果他還活着,早晚會露出馬腳。”
“不過……”因為信息不對等,德拉古将軍有些疑惑,“你們為什麼連莫德将軍的人也要查,雖然他确實不讨人喜歡,但好歹是正經政府官員,不可能跟星盜同流合污的。”
聽聞這話,羅蘭直接笑出了聲,她笑問道:“老将軍認為這些陸地上的機甲戰車是哪裡來的?又是有誰駕駛的?”
“胡說八道!”這太驚世駭俗了,德拉古将軍完全不相信羅蘭的話,“你不要因為你自己心生怨念就對政府随意污蔑!!”
“随意誣陷?”羅蘭摘下眼鏡,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方巾仔細的擦拭,擦完,她将眼睛重新戴上,眼神雪亮地像是照見一切罪惡,“将軍知道狸貓換太子的故事嗎?如果把故事中的狸貓和太子換成兩個星球,這個故事又該怎麼改寫呢?”
德拉古将軍的嘴巴大張着,一時間竟忘記合上。
羅蘭看着這個老将軍的眼睛,慢斯條理道:“你方才問我為什麼塞納星上會出現機甲戰車,我現在告訴你了。無論你覺得我是心生怨怼随意污蔑,還是覺得我心智癫狂不可理喻。事情的發展就是這樣,你不敢相信的,恰恰就是真相。”
被高溫烘烤過的焦土被高高的堆起,千山島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在歐也尼亞的驅動下,機械手爪還在不停的挖掘。
“爸爸,爸爸,”歐也尼亞沒有眼淚,隻有冷凝水,一滴滴的冷凝水從他的眼眶裡湧出來,“爸爸,你别死了,我以後不氣你了,也不頂嘴了,我會學習人類的好孩子守則,做一個乖巧懂事聽話的好孩子……”
哪怕外表再像人類,歐也尼亞本質上還是一個機器人,他無法跳脫算法之外去感受情感和生死,也無法一比一複刻人類在遇見切膚之痛時的感受。因而,他的哭泣總是帶着一股無力的僵硬。
李長亭遠遠的站在歐也尼亞的身後,今天的海風還是吹得很厲害,吹亂了李長亭的頭發。
他把一直放在口袋裡的前庭器訓練儀拿出來。外面的小小金屬盒子經曆歲月和戰火的洗禮變得殘破不堪,打開盒子,裡面的前庭器訓練儀還完好無損。
你為什麼會需要這個?
你不是在東方星上出生并長大的孩子嗎?
難道你沒有改變過基因序列嗎?
你也曾無法乘坐和駕駛機甲嗎?
姜問渠不在了,李長亭卻對他産生了無盡的探索欲。喜歡是一種沖動,李長亭一直刻意逃避甚至壓抑自己心中的沖動,因而他從來沒有真正的去了解過姜問渠。此時此刻,他的心裡有無數的需要姜問渠解答的疑問。
為什麼從來沒有懷疑過我?
難道隻是因為姜會長嗎?
為什麼要每天給我打通訊?
你說在東方星上的時候,總是想起我,為什麼?
又為什麼要把歐也尼亞做成我的樣子,為什麼會開小差?
你留給我那麼多的疑問,就想什麼都不說一走了之了嗎?
李長亭收起手中的前庭器訓練儀,一隻手擡起捂住了臉,消瘦的身體在海風中變成一枝被風吹得微微彎起的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