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杜芮舒在廚房裡忙活,楊安成和楊紀都在客廳裝大爺。
他給家裡雇了個幫忙幹活的阿姨,這樣杜芮舒不會太累。不過今天大年三十,阿姨也就回去跟家人一起過年了。
郁初默默地走過去,洗了手,動作娴熟地幫杜芮舒切起了肉。
他這陣子一直是淺灰的頭發,杜芮舒不太能欣賞這麼淺色的頭發,她覺得還是天生的黑發就好看。
她問:“頭發/漂成這樣痛不痛?”
“還好。”郁初說,“習慣了。”
杜芮舒又問:“這次放假放多久?”
這次的假期比起往年其實很長了,直到2月9号才有工作安排。
但是郁初說:“放到5号。”
“初三就要回去了?”
“嗯。”
杜芮舒沉默兩秒,然後說:“工作這麼忙,平時有好好休息嗎?”
她的普通話不太标準,帶着一點未海方言的口音。
郁初含糊地回答:“有空的話我會休息的。”
他是有點累,但是沒關系,不是什麼大事。
郁初感覺杜芮舒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跟他說,一直猶猶豫豫的。
她不開口,郁初也就沒問。
和往年一樣,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飯。
郁初本身就不是話多的人,他吃飯的時候隻是安靜地坐着,吃得很慢。
一桌四個人,話最多的是楊安成。他說郁初的發色看起來不吉利,過年這個顔色,像什麼樣子。
郁初不想搭理楊安成,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很久沒有和家人閑聊了。
杜芮舒用手肘輕輕地捅了楊安成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郁初夾起一片白菜,沉默地咬着。
他看到楊紀面前的那盤油焖大蝦,他不吃蝦,也不喜歡蝦的味道。可是那盤蝦的味道格外明顯,吃白菜的時候他感覺嘴裡全是蝦的味道。
楊紀吃年夜飯的時候也在看手機,郁初發現自己今天好像還沒聽他說過話。
郁初沒什麼食欲,他吃了兩口米飯就不想再吃了,明明他今天都沒吃什麼東西。
“小春,”杜芮舒叫他,“你們公司現在還在招人嗎?”
“什麼工作?”郁初問。
“就是和你一樣的,那個叫什麼,”杜芮舒說,“練習生。”
郁初沒有回答,他以為是杜芮舒想要給自己找工作,現在看來,是想要給楊紀找條出路。
他前陣子就聽杜芮舒說楊紀已經曠課好一段時間了,就是不願意去學校。
楊安成跟杜芮舒一唱一和:“這個應該是一直在招的吧。”
郁初沒有直接回答杜芮舒的問題,而是反問她:“誰想進我們公司,楊紀?”
楊紀終于開口:“我不去。”
郁初看着他們,語氣沒有任何起伏:“你們覺得出道很容易嗎?他連學校都不願意去的話在公司裡就能待下去嗎?”
他說的話已經足夠溫和,楊紀今年16歲,他這個年紀都已經當了三年練習生了,有些人這個年紀已經正式出道了。修斯出道的時候也才14歲。
吃年輕飯的職業,自然是越早開始越好。
年齡不合适,楊紀的臉也不合适。
杜芮舒下意識為楊紀說話,她輕輕地拍了拍郁初的腿:“小紀才十六呢。”
“我出道的時候也才十八。”
“小紀是你弟弟,你去幫他問問……”
楊安成顯然還沒放棄,在他想象中的郁初在公司裡應該擁有至高無上的話語權。
郁初平靜地問:“我是什麼身份,公司的人一定會聽我的?”
楊安成又開始說起那些老套的話。
杜芮舒小聲讓他别說了,大年三十的,小春說辦不了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郁初沉默片刻,放下筷子,回了自己的房間,隻留下一個背影給餐桌上的三人。
他聽到一句從自己背後傳來的“耍脾氣給誰看”。
郁初關上門,把門反鎖,坐在開着昏黃色照明燈的房間裡。每一次都是這樣,他早就想到了。
他一動不動地坐了很久。
不知道過了多久,郁初拿出手機,打開遊戲。
玩遊戲的話可以讓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最近又有新活動,他不想再錯過這次的限定獎勵。
心不在焉地打了一會兒遊戲,郁初關掉了它。
Solstice的群聊裡正好在發紅包,他一個個領過去,然後自己也在群裡發了一個。
謝知行倒是大方,給他轉了錢,祝他新年快樂。
郁初已經很久沒收到過壓歲錢了,大概是從是十一二歲起。
之前杜芮舒會給他紅包,雖然很扁,打開裡面也不是什麼大面額的紙鈔,但拿到紅包之後杜芮舒會帶他去放煙花。
想到這裡,郁初站起身,走到窗邊,看出去。
外面很冷清,沒有人,也沒有煙花。
首都市的市區很早就開始禁放煙花,這裡是郊區,是可以放煙花的。隻是這裡沒有多少住戶,也就沒有煙花。
郁初回到床上,躺了一會兒。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十二點多。
郁初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他這一覺睡到了新的一年。
他搖了搖自己的頭,感覺有點暈。
手機上的日期是2月3日,他和杜芮舒說放假放到5号,也就是說他還得在這裡待兩天。
郁初剛坐起身兩秒又躺了回去,望着天花闆,他想到了一件事。
零點五十四分,郁初拎着自己的行李箱,悄悄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