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棠香
原先謝夫人還隻想着讓謝玄瑜納虞芙為妾,現在,她是真的心疼虞芙了。
“秋水,去庫房把新買的春季雲錦取出五匹來。”謝夫人看着虞芙,青春朝氣得像海棠花上的露珠,又補充道:“挑些亮色的。”
兵荒馬亂的時候,一匹布可不便宜,虞芙吓了一跳,趕緊搖頭止道:“不用了夫人,我們穿的已經很好了。”
這是實話,即使是林府一等丫鬟穿的舊衣服,用料也比她們以前的要好上許多。
而她今天隻是來送佛經的而已,和謝玄瑜一桌吃飯已經讓她很難受了,她要是再當着他的面收謝夫人的綢緞,那她豈不是真成了來打秋風的了?
虞芙不想讓謝玄瑜這麼看她。
秋水動作麻利,虞芙拒絕的話還未說完,她就把東西放到了虞芙面前。他先看了眼謝玄瑜,得到示意後,對着虞芙道:
“鵝黃、藕粉和煙紫色,我看林小姐來總穿着這些,料想虞芙姑娘一定也喜歡。”
“隻是這料子不好收邊,虞芙姑娘回去可得費上一番功夫才行。”她頓了頓,接着道:“不過,想必這些對虞姑娘來說不在話下,畢竟,你娘當年可是整個林府姑娘裡繡工最好的,你說是吧?”
最後一句話,問得略有深意。
女紅,是不管高門貴女還是農家小戶女,在出閣前都要學習的技能,甚至普通人家的姑娘,還得自己繡制嫁衣。
沒道理虞芙的手上,連個用針的繭子都沒有。
然而事實上,虞芙确實不會。
她老老實實地垂下頭,慚愧地說:“恐怕要辜負夫人的好意了,母親并未教過我女紅,我不會做衣服……”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愣了一下,連謝玄瑜都忍不住側目看她。
女子的閨閣教育裡,女紅是很重要的一環,而這項工作在平民之家中,都是由母親來承擔。
一個女子若是不會女紅,會被人認為是沒有良好的家風家教。
虞芙知道,這話說出來誰也不會信,有那麼一個厲害的娘親,她怎麼連針都沒拿過?
可她并沒有說謊。
兒時,她也曾像一般的小姑娘一樣,在虞母做繡工時跑到她面前,撒嬌讓她教,可虞母永遠都是冷漠地推開她,讓她找地方自己玩兒。
虞芙曾以為母親本性淡漠,可是,她的一身本領卻全部都傳給了妹妹虞麗,虞芙稍微大一點後才明白。
其實,虞母并不喜歡她。
可這個,顯然是不能拿出來說的,虞芙掩去心裡冒出的汩汩辛酸,越發小聲了:“是我自己身子弱,一到晚上眼睛就看不清東西,母親心疼我,就不讓我學。”
謝玄瑜一頓,“一到晚上眼睛就看不清東西,你是說夜盲?”
“夜盲?”虞芙沒聽過這個詞,不過一聽就明白了意思,她沒想到謝玄瑜居然知道這個病,于是點點頭補充道:“黃昏時分,眼前就會變得很黑,以前也去看過大夫,大夫也束手無策。”
“瑜兒知道這種病?”謝夫人訝然。
謝玄瑜點頭:“當年在京,聽聞有人患有此症,每每夜不能視,除非點燈讓屋子亮如白晝。”
聽到這裡,秋水的心這才落了下來,虞芙不是奸細,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此時,她又為虞芙而擔心,“那這病,能治嗎?”
謝玄瑜搖搖頭:“無藥可治。”
氣氛倏地沉默了,謝夫人見虞芙耷拉着身子,拉起她的手,和藹可親:“不會做,那也無妨,一會兒讓王大娘來府裡一趟給你們量量尺寸,你想怎麼做給她說就成。”
見虞芙還要拒絕,謝夫人朝秋水吩咐:“讓人把虞姑娘好生送回鎮南王府,近眼看着天氣越發暖和了,待王大娘來了,你讓她先給虞姑娘做。”
秋水:“是。”
如此,虞芙也不好再插嘴說不要的話了,拿着虞夫人塞給她的桂花糕,虞芙心思重重地回了鎮南王府。
她一走,屋子裡瞬時靜了,秋水極有眼色地出門,讓小丫鬟們都離開。
謝夫人等着謝玄瑜開口,可等了半晌,對方眼裡波瀾不驚,穩如磐石。
她倒先坐不住了。
謝夫人:“你昨天來了怎麼不叫醒我?你送來的藥我用了,安神的效果比王太醫的安神湯還好。”
謝玄瑜:“母親身體安康最重要,這都是兒子該做的。”
回答地密不透風,沒有一絲破綻,謝夫人知道自己兒子的性子,便也不繞彎子了,直說:“你對虞芙印象如何?我把她送到鎮南王府,你該知道我的意思。”
謝玄瑜:“知道。”
謝夫人:“那你覺得如何?”
謝玄瑜:“不妥。”
謝玄瑜和他父親的性格如出一轍,說得好聽叫沉穩,難聽一點就是不解風情。
謝夫人今日心情好,難得耐着性子,問道:“哪裡不妥?”
“相貌、品性,還是家世?如若是家世的話,我并未讓你娶她為正妻,隻是——”
“都不是。”謝玄瑜出聲打斷,那雙一直回避謝夫人目光的眼睛,終于直直地回應着謝夫人的質詢,他目光沉靜如水,“母親,你是知道的,我早已身有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