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瑜點點頭,“是教你讀書識字的先生?”
虞芙:“嗯。”
謝玄瑜:“現如今你們在王府已經安定下來了,可以寫封信給他報個平安。”
此時此刻,謝玄瑜俨然像一個關心晚輩的長者,虞芙心裡越發覺得古怪了。
“已經寫過了。”虞芙回道,“幾日前就寄出去了,想必先生現在,已經收到我寄去的信了。”
此後,便又是一陣沉默。
謝玄瑜等了半晌,見虞芙沒有再說話,便問:“還有呢?”
虞芙訝然:“還有什麼?”
謝玄瑜頓了頓,才道:“你就隻給你的先生報平安,沒再寫信給其他人嗎?”
似乎覺得自己問得太明顯了,謝玄瑜又補充道:“比如說叔伯、姑母一類的親戚。”
謝玄瑜問得,太過細節,虞芙感覺自己所有的過往,像是被他一層一層剝開那般。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更不想節外生枝。
虞芙垂首否認,“沒有,隻寫給了孫先生。”
霎時,謝玄瑜的眼神暗了。
這是他發現的,虞芙第一次謊言。
馬車行至明軒書局時,謝玄瑜也跟着虞芙下了車,虞芙疑惑地朝他看去,謝玄瑜解釋道:“母親最近在讀《金剛經》,我去為她買一本。”
《金剛經》,虞芙倒是最近剛抄過這一本,今晨才交給書局,既是給謝夫人的,她自然責無旁貸。
她把這本書要回來,擇日再補上就可。
虞芙朝他道:“殿下不必下車,我為殿下帶上一本即可。”
謝玄瑜點點頭:“有勞。”
他取出銀錢交給虞芙,虞芙卻搖搖頭,“為填補書韻閣内書籍空缺,夫人專門給我一筆錢備用。”
謝玄瑜卻不肯,“不可混為一談。”
虞芙無奈,隻得接住。
來明軒書局本就是虞芙的借口而已,她早就已經把明軒書局的書翻過一遍了,雖然掌櫃對她的請求覺得奇怪,但依然把書給了她。
虞芙将書遞給謝玄瑜,道:“印書局被淹了,近日都是些手抄本。”
謝玄瑜不甚在意地接過,瞟了一眼,隻覺得封面字迹清晰工整,似乎還有幾分眼熟。
他并未多想,隻問虞芙:“還有何事要辦?”
似乎,隻要虞芙說還去别的地方,他也會送她過去。
虞芙:“……沒有了。”
謝玄瑜朝着外面沉聲道:“回王府。”
謝玄瑜的馬車雖不奢華,但也算寬闊敞亮,比虞芙來杭州時坐的馬車好上萬倍,可坐在謝玄瑜的身邊,虞芙就不敢大聲出氣。
再寬闊的馬車,也讓她感覺逼仄狹小。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下了,虞芙心裡那根弦終于松了,趕緊起身想下車。
跟謝玄瑜多待一秒,都覺得漫長。
可車子有些高,她站在馬車邊緣,一時不敢往下跳,前不久才崴了腳,她不敢再冒險。
馬車夫見狀,想伸出手去扶,可還未等他有所動作,便見謝玄瑜走到了虞芙的身邊,伸出手。
馬車夫按住了心裡的詫異,歎幸虧自己手慢,否則就壞了世子的好事。
虞芙看着謝玄瑜的手,心裡半點都開心不起來,隻感到騎虎難下。她猶豫片刻,隻能像剛剛那般,再次将手放到謝玄瑜的手心裡。
府裡的人,早就得知謝玄瑜回王府住的消息,天近日暮,大門前早早就亮起了燈籠,左右站着兩列家仆,管家在大門口迎接。
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不由抽了一口涼氣。
這是世子殿下?是他們那個冷面冷心、不苟言笑、殺伐果決的世子殿下?
聽着耳邊的竊竊私語,管家趕緊擡眼瞪了一圈,壓低聲音罵道:“管好你們的嘴!”
日落西山,虞芙已有些看不清了,她慢吞吞地跟在謝玄瑜的身後,落出兩步的距離。
雖然所有人都低着頭,可虞芙卻覺得,她們全都在打量她,讓她渾身都不自在。
匆忙告别後,她逃似的就往西苑走。
謝玄瑜看着虞芙腳步慌亂的背影,眼神漸漸沉了下去。
展歸恰好從府裡出來,看着虞芙風似的從她身邊略過,他走到謝玄瑜的身邊,若有所思。
展歸:“師兄,事情……好像有些不對。”
謝玄瑜收回視線,淡淡問:“怎麼了?”
展歸摸了摸鼻子,有些底氣不足,他瞥了瞥謝玄瑜,嘟囔道:“我說了,你可别罵我。”
謝玄瑜:“……你說。”
展歸輕咳了一聲,才道:“那封信,跟丢了。”
謝玄瑜眼神一變,“你是說,虞芙送去上京考試院的信?弄丢了?”
對于送不到的信,通常而言,都是會被原路退回的,寄信之人在規定時間内,可以取回。
展歸搖搖頭:“不是弄丢了,是跟丢了。”
“我以為那封信是不會被送到的,上京考試院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接受那封信!可是……”
他頓了頓,眼神也逐漸困惑:“可是,那封信居然被接了,自進入考試院後,那封信就失去了蹤迹。”
“近日正是春闱,考試院乃機要重地,我們沒有眼線在其中,也混不進去,想查也查不出……”
至今,展歸都百思不得其解,這麼離譜的事情怎麼可能會發生。
他擡頭看向謝玄瑜,隻見對方的臉色已十分陰沉,他小聲試探道:“難道,虞姑娘真是上京派來的奸細?”
謝玄瑜眼眸如水,沉吟片刻:“立刻徹查虞芙身邊所有的人,尤其是她在靜水村的先生孫潛,還有那個叫孫凱南的人。”
望着虞芙離去的方向,謝玄瑜眼底漸漸暈起一層戾氣。
上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