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宣緣腿都站酸了。
她神思不屬,現在已經在有點惡趣味地想:如果這時候小陳太醫突然醒來,他面對“深情款款”的皇帝是不是會被吓到“花容失色”?
身邊宮女臉上的淚水也已經幹涸,在她面上留下大塊大塊滑稽可笑的淚痕,但她不敢擦,這是向皇帝證明自己對“杜姑娘”忠心耿耿的證據。
杜宣緣垂着眸想:誰願意在别人的故事裡做一個醜角呢?
這念頭還沒散去,便聽見皇帝起身的動靜。
杜宣緣打起精神,餘光瞥見皇帝看向了她,下一刻,皇帝開口道:“你在何處發現她的?”
杜宣緣把荷花池的方位報出來,道:“臣、恍惚間途徑此地,無意間聽見拍水的動靜,瞧見池中有人,立刻下水營救,隻是荷塘池深,又因、”文弱的小太醫像是有所忌憚,沒再說下去,隻道,“臣無能。”
實則她心想:“死”都“死”這一回了,不搞點事情實在對不起小陳太醫的付出。
這話出口,皇帝勃然大怒,抄起一旁桌上的茶壺砸向杜宣緣,杜宣緣不動神色的悄悄往旁邊一偏,茶壺砸到柱子上,發出劇烈的聲響,她再立馬高呼“聖上恕罪”,緊接着“啪唧”一下跪好,轉移皇帝的注意力,搞得好像是皇帝自己沒砸準一樣。
“你既然親眼所見,又為何未将緣兒救上來!”皇帝叱責道。
杜宣緣聽見一個“緣兒”就作嘔,但還是做出誠惶誠恐的神情,支支吾吾道:“臣、臣為……所絆,一時間不曾找到杜姑娘、臣該死!臣該死!”
她再強調一遍“自己有所隐瞞”,把魚餌放好,等着皇帝咬鈎。
果然,皇帝抓住了“魚鈎”,怒道:“為何所絆!從實招來!”
“陳太醫”顫抖着,像是不堪天威,終于道:“是曆王、臣也不知曆王為何在此,他、他與臣一道下水,可屢屢幹擾臣,才緻此大恸。”
皇帝目光一淩——終于逮到跟他旗鼓相當的對手,當即宣人将曆王召來。
水下情況複雜,曆王又一直閉着眼睛找,當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頂多就是浮上水面時看見頂着杜宣緣臉的小陳太醫,當時就被陳仲因小宇宙爆發甩脫了,後邊當然無功而返。
曆王一臉懵逼,但皇帝隻以為他有所隐瞞,他看着曆王對“杜宣緣”的離世悲痛欲絕,又生出狐疑。
——也不用狐疑,畢竟你們都是男主之一,誰比誰高貴啊。
他們不歡而散,皇帝站在“杜宣緣”的屍首旁,喃喃道:“終于隻剩下我們兩人了。”
哦,旁邊的太醫和宮女不是人。
跪着跪着就跟旁邊的宮女一樣,換了個跪坐姿勢的杜宣緣在心裡冷漠吐槽。
等皇帝終于想起旁邊還有倆喘氣的活物,又是好長一段時間。
他已經冷靜下來,看向“陳仲因”,堪堪想起自己上午還見過這小子。
隻見唯唯諾諾的小太醫身上還濕哒哒,從身上淌到地面上的水迹還未幹涸,面色蒼白、誠惶誠恐。
中午太陽太大,送“屍體”回來的路上衣裳就已經半幹,為了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杜宣緣還特意重新跳進水裡泡了會兒,吸足了水分。
杜宣緣會水這不是什麼秘密,她也不是頭回逃跑路上“不小心”掉水裡,所以她說是淹死,裡邊的問題就大了,雖然曆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但皇帝顯然不信曆王。
反正杜宣緣雖然樂見狗咬狗,但也不急着讓他們當場咬起來,畢竟咬人的狗不叫嘛。
“你将水中發生的事情細細道來。”皇帝沉着臉說。
杜宣緣瞧他這張臉神似斯派克的臉,一邊模仿着陳仲因的語氣答話,一邊斟酌着該如何把對話說得又臭又長、找不到重點。
她還有閑心默默向斯派克道歉——至少人家是一條顧家的好狗,不像皇帝,隻管生不管養,天天綁着不情不願地女主大獻殷勤,生在你的帝王家當墊腳石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皇帝當然不知道看似乖順的“陳太醫”心裡在想什麼,他聽了一通話,又好像什麼都沒聽。
最終皇帝擺擺手,估計是不想聽這太醫廢話了,他看向“屍體”面露哀色,愧疚翻湧間,略略移情到面前的小太醫身上。
至于怒火,自然都被與他同一層級上的曆王引走咯。
有時候杜宣緣覺得既然這麼挂記對方,不如你們這些男主一塊兒過吧,别折騰她這個隻想安生的小姑娘。
然後就聽見皇帝沉吟片刻道:“你不顧自身安危救人,也是良善,雖然誤用藥物有過,但尚未釀成大禍,功過相抵,回去吧。”
說到底還是皇帝金口玉言,即便小陳太醫此前已經為自己辯解過無數遍,現在皇帝還是不願意為他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