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清脆的呼喚,“哒哒”的馬蹄聲接踵而至。
阿春騎着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駒,歡欣鼓舞地朝杜宣緣二人揮手。
她踩着馬镫一夾馬腹,小馬駒快步闖進院子裡。
“籲——籲——”阿春又急急拉住缰繩,生怕它不小心踩到院子裡的花花草草。
“好漂亮的馬兒。”杜宣緣贊歎道。
阿春得意地揚着下颌:“我一眼就挑中了它,幹爹把它送給我啦,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赤玉。”
沒過一會兒,後邊又傳來陣馬蹄聲。
面色煞白的穆憑意小心翼翼地騎着一匹白馬,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好歹阿春以前還跟着杜宣緣騎過兩次馬,穆憑意雖然是穆駿遊的女兒,但因為是家裡唯一的孩子,一直跟着母親在浮州生活,很少到軍營裡來,更何況騎上馬到處亂跑。
阿春跳下馬,立馬轉過去伸手接住滑下馬的穆憑意。
“你第一次騎,就騎得這麼好!我第一次騎馬的時候都被颠吐了呢。”
阿春的聲音傳到杜宣緣耳中。
她瞥了眼因阿春的話露出腼腆笑意的穆憑意。
——就杜宣緣那騎馬速度,任誰第一次上她的馬,都得天旋地轉。
“這匹馬叫浮雲。”阿春拍了拍穆憑意騎得那匹白馬,對杜宣緣道:“也是我挑的、取得名字哦!”
杜宣緣笑着說:“那一定是匹神馬。”
阿春不懂又老又爛的網絡梗,因為杜宣緣的話更是開心。
.
上班如上墳。
尤其是對于一個從出生後就注定穩登皇位、對皇帝這個職業的責任并不放在心上的皇帝。
各地官員每月例行上奏的文書堆積在桌案上。
皇帝不耐煩地速覽着這些又臭又長的文書,上邊的内容大多是各地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就姜州、丹州、浮州三個受災的地方值得他多看幾眼。
他随手将又一份泛泛之談的書信丢到一旁。
隻是在拿起下一份的時候,皇帝的動作一頓,伸手将這封匆匆掃過的信撈了回來。
他皺着眉頭再看這封信的署名,煩躁的神色一消,不懷好意地笑出聲來:“瞧瞧,朕這位渎職的督軍禦史送來了什麼樣的一封信。”
皇帝再啟閱覽。
初看時的想法與先前随意一瞥的觀感一緻,就是一篇言之無物的錦繡垃圾。
隻是第二遍看完,皇帝的神色漸漸有些凝重。
他翻弄着這幾頁紙,又折回去再看一遍。
眉頭越皺越深。
皇帝放下手中的信紙,思索片刻後,喚來他的影衛使,令他即刻飛書,動用黃池軍裡的探子查查吳王的動向。
就像安南軍裡的高淳剛,大成四支勢大的地方軍裡都有皇帝安插的探子。
大多身處低位,起一個暗中監察的作用。
即便像穆駿遊那樣有所察覺,各軍軍首一般也不會對這個探子下手,給皇帝留個安心。
——穆駿遊當時以為杜宣緣是皇帝或太後的人,特意将高淳剛安排過去以作試探,結果倒好,杜宣緣“幫”他把這個釘子拔了,叫他更成皇帝的眼中釘。
來自宮中的信鴿落到一座小院裡。
常駐一處的地方軍中,許多兵卒會選擇在當地成家立業,拿這麼多年出生入死所獲的饷銀在城中購置住宅安置家人,軍營無事的時候便回家居住。
信鴿甫一落下,便引起家中女主人的注意。
她家男人立刻起身攬住妻子,溫聲交代些事情,将她暫且引走。
随後這名男子一改那副溫良恭儉的模樣,面色沉沉地抓住信鴿,取下鴿子腳環上挂着的字條。
他看完字條上的内容,便徑直吞下一指寬的紙張。
正在屋裡準備晚餐的女子聽見她男人高聲道:“趙二找我有些事情,我先出去一趟,晚上就不回來吃了。”
女子将正在準備的菜肴往盆裡一丢,氣呼呼朝窗外喊道:“那你叫我準備這些做什麼!”
已經遠去的男人的大笑聲被風吹了過來。
可女子再見到自己丈夫時,他卻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鮮血淋漓的屍首,隻剩下半張完好的臉,讓人能勉強分辨出他究竟是誰,被野獸撕咬的傷痕橫亘在這具軀殼上。
送回屍首的是男人軍中同僚。
他站在一旁面色哀傷地說:“是今早有樵夫在山上發現的,許是夜間上山遇見大蟲、豺狼之流,遭了害。”
女子難以接受,連連搖頭。
她道:“他說是去見趙二,又怎麼會上山去?”
那同僚斂下眸中的思慮,隻道:“許是又有些别的事,才上山這一趟。”
别的寬慰之語,他是再也說不出來的。
行伍營生本就是火中取栗,更何況兼行暗探之舉。
他轉身離開這處染上血腥味的小院時,聽見身後傳來難以抑制地痛哭聲——這段姻緣,最初還是他們将軍幫忙成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