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杜宣緣看來,這些人常年在北方各州穿梭,熟悉各地地形與地方軍的駐地方位,又是出身底層,有着一把子力氣的壯年,實在是叫人“垂涎三尺”。
更何況他們的起義是因為難以養家糊口。
這就意味着一個招攬他們的條件就這樣明晃晃擺在眼前。
所以杜宣緣才需要争分奪秒的積攢足夠多的糧食。
馬車漸漸駛離這一片崇山峻嶺,周邊的黃沙風塵慢慢濃厚,裹挾着幾分荒涼,籠罩在每一個踏入這片戰地的人。
又前行一段時間,他們抵達了一座村落。
快要入秋,村民馬上要準備收獲今年的莊稼——這裡與蒼安縣不同,每年适宜莊稼生長的時間就那麼短短幾個月,且大多時候,這片地方的百姓都等不到完全成熟,便要搶收。
——他們不提早收回去,那恐怕就要給進來劫掠的北虜糟蹋完了。
更何況,真正入秋後,那些前線的軍隊就會派人到各地征收軍役、雜役,以禦備冬季北虜的侵擾。
到時候家裡的勞動力抓的抓、逃的逃,更沒有人來收莊稼。
這也是形勢所迫的無奈之舉。
杜宣緣這一行陌生人來到村中,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趕車的人攔住一個小孩,依照杜宣緣先前的交代,問道:“你們村上是不是有個叫孔力的?”
小孩鬼精鬼精,眼珠子一轉,就笑着嚷嚷:“沒聽說過,我不曉得。”
說完折身一溜煙就跑了。
速度快到身手還算矯健的成年人都沒反應過來拉住他。
趕車人轉頭望向馬車。
馬車裡傳來杜宣緣的聲音:“留三五人看管馬車行李,我們進村。”
村子裡靜悄悄。
正是大白天幹活的時候,少有人待在家中,幾乎戶戶大門緊閉,乍一看還以為這裡無人居住。
他們隻往裡走了一段路,便聽見後邊有人呼喚。
隻見一名穿着短打、灰頭土臉的中年男子正着急忙慌地奔向他們。
“各位貴客。”中年男子滿面堆笑,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們身上的穿着,“不知來咱們村上做什麼?”
“閣下是?”杜宣緣問。
這麼客氣的問法,叫這男子愈發誠惶誠恐,忙道:“鄙人是這座村子的村正。”
看樣子是正在地裡幹活,聽說村上來了一隊瞧着不一般的陌生人,也來不及收拾收拾,忙不疊趕了過來。
杜宣緣笑道:“我是要赴定北軍上任的,途經此地,暫且歇歇腳。”
“好好好。”村正連連點頭,心裡卻在打鼓。
是個官。
而且放着官道旁邊的官驿不住,也不去附近的城鎮歇腳,偏偏要到他們這座鳥不拉屎的小村子裡來。
他可不信這話。
但村正還是滿臉堆笑,就着汗抹了把臉上的灰,更将這些塵土在他臉上塗得滑稽可笑。
他道:“既然如此,官爺請到寒舍暫且歇歇?”
大成的村正一般是村上自發選出來的,并不受朝廷管理,也無官身。
引着路,村正思量再三,還是試探着問道:“聽說貴客是來找人的?”
“是。”杜宣緣颔首,“聽聞村上有一位壯士,名喚孔力?”
村正動作一頓,随後笑道:“嗨,什麼壯士啊,就是個莊稼漢,有點把子力氣,許是叫人宣揚出去,竟叫官爺聽着他的名字,還特意來尋這一趟。”
杜宣緣對他的話不置可否,隻道:“也不知他現在何處,可否見一見?”
“這……我也不大清楚。”村正撓撓頭。
杜宣緣并不放過他,道:“他是在地裡幹活,還是在家中休息?”
村正聽到這話,知道“貴客”是鐵了心要見孔力。
他不動聲色,腦海裡卻瘋狂思索着對策,實則隻是停頓幾息,道:“那便請貴客先休息休息,我去找一找他。”
杜宣緣答應下,目光卻從旁人看不見的系統地圖上掃了一眼。
村正的房子也不過三間土房,外邊用籬笆圍了個院子,他搬出木椅方桌,又拿着落灰的土陶茶壺沖洗一番,給來客沏一壺陳茶,最後賠着笑出門去。
他一走出村子,便直奔某塊地過去。
——方才孔力就在他身邊收莊稼,他哪裡不知道對方的位置?
杜宣緣看着地圖上兩個坐标點靠近,來回拉扯一番,而後村正回來,孔力則是向另一個方向火速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