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定北軍的大夫來援,城中便少有這樣駭人的死狀,是以陳仲因到并州不過幾日,未曾親眼得見這樣一夕病亡的急症。
他回憶着杜宣緣交代給自己的話。
這人既然如此死狀,他必然是從哪裡過來了這樣的“病氣”。
陳仲因又想到此人昨日口出狂言。
若說他一時想岔,膽敢去往什麼放着屍首的地方試一試自己當真有天命所佑也不無可能。
陳仲因思量着。
這樣想來,總覺得正常情況下,一個笃定自己不同尋常的人,不會莫名其妙想要試試自己的特殊之處。
恐怕,是有人暗中挑唆。
陳仲因眸光一暗。
從昨日種種,他便已經懷疑這并州城中有些暗中作祟的家夥,今日這件事更是疑點重重。
陳仲因慢慢起身,環視四周。
圍繞一圈的衆人面上神态各異。
陳仲因斂下疑慮,道:“不知這位死者昨日從醫棚離開後去了何處、又與何人有了接觸?”
那些過來湊熱鬧的人大多答不上個所以然。
陳仲因便将目光投向一開始站在屍首旁邊的那人身上,也是此人将屍首帶到藥堂外的。
那人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他注意到明晃晃的視線後才擡頭看向陳仲因。
那是一個幹瘦的少年,蒙着面也看不清模樣,隻有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毫無情緒起伏。
“他是……”
“這是誰啊?”
敢情一圈湊熱鬧的人,許多人卻連這個把屍首拉過來的人究竟是誰都不清楚。
少年定定看了陳仲因一陣子,忽然轉身離開。
大家也不敢阻攔,誰曉得這個将病死之人拉過來的少年身上有沒有“病氣”?
陳仲因的直覺催促着,令他立馬向少年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少年看上去瘦弱,動作卻一點兒也不慢。
剛脫開人群,他拔腿就往一個方向跑去,陳仲因也立刻跑過去。
可中間始終保持着四五丈的距離,能瞧見那少年往哪兒跑,卻怎麼也追不上。
陳仲因漸漸意識到對方在做什麼。
他沉下心,沿着少年所帶的路線跑去。
二人你追我趕,很快就跑到人煙稀少的地界。
陳仲因雖然提起警惕、心如鼓噪,但追上去的步伐卻一點兒不曾猶豫。
終于,少年停在原處等着陳仲因走近。
見狀陳仲因卻放慢了腳步,暗暗打量着周圍的情況,确認這裡并沒有什麼埋伏。
就在這時,少年突然開口:“井裡。”
“什麼?”陳仲因聽見這樣沒有前因後果的兩個字也是迷惑不解。
不過他早早注意到這邊有一口廢棄的井,旁邊長着一叢叢雜草。
陳仲因慢慢向井邊移去,眼睛依舊盯着少年的動向。
常言道:二人不看井。
他與這少年毫不相識,當然要小心提防這人突然動手。
可少年卻在陳仲因注意到這口井後,轉身蹿到旁邊雜草叢生的荒宅中。
陳仲因本要擡步去追,卻敏銳地嗅到一股奇怪的氣味。
少年将他引到這裡,就是為了這口井?
陳仲因留意着周圍的情況,繼續向井靠近,越是靠近那股氣味便越是濃郁,直至令人作嘔。
還未往井下探望,陳仲因心中便已經有些有了猜測。
不等陳仲因走到井邊,一陣紛雜的腳步聲從他來的方向傳出。
卻是并州刺史帶着衙役往這邊趕來。
先前陳仲因向那些不願離去的藥堂大夫暗示之語,他們顯然是聽出來,從藥堂脫身後便去尋并州刺史領人來救。
隻是并州刺史率人援助時,陳仲因已經追着少年跑出去了。
并州刺史吓得三魂七魄飛了大半,生怕這位都督夫人在城中出什麼事,待杜宣緣回來,他如何能向定北都督交代?
“都督夫人可好?”并州刺史急切地詢問道。
“我無事。”陳仲因向他示意那口井,“有一人将我引到此處,隻為這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