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濤大笑着向杜宣緣慶賀她立下的這份不世之功,并表示自己已經上書朝廷,為她請功邀賞。
杜宣緣亦是笑應一聲,并說上幾句“還得多虧将軍”的場面話。
自這個月月初,邊線上的壓力驟減,原本調派在北境邊線的北虜騎兵們被大量調撥回去,那幾支牽制騎兵的地方軍隊到後期甚至無事可做。
即便陳濤瞞着真正的軍機密報,在邊境作戰的将士們也能覺察出北虜的變化。
無故退兵,定然是重要的大後方出了問題。
陳濤手握杜宣緣已經攻入北虜王庭的斥候來報,即便再怎麼嫉妒,也不得不将實情散播出去,以免杜宣緣最後班師回朝,他這個掩人耳目的上司成了最大的笑柄。
軍中那些對北虜退兵尚且一頭霧水的将士們,驟然得知杜宣緣大獲全勝的消息,心中疑慮頓解,正是欣喜若狂的時候,再聽說幾句“在此期間,都督深入敵後,幾近斷聯,大将軍不曾得到都督的消息,恐動搖軍心,故隐瞞下戰場上的消息”雲雲,也沒得思考什麼陰謀詭計,便連同那個天大的好消息一道收入腦中。
是以陳濤雖然暗中做了些心胸狹隘的龌龊事,但軍中幾乎無人清楚。
杜宣緣攻破北虜王庭,不日便将凱旋的消息傳回來,并州那邊也傳來大好消息,瘟疫已經控制住,城中病人已經減少許多,截至消息傳來當日,并州因瘟疫死亡的數量約莫是患者的十之一二,比及黃州去年生靈塗炭的情景,已經好上太多了!
并州刺史已經預備逐步放開并州城的限制,令百姓可以自由往來。
他還特意在給陳濤的來信中重中之重的誇贊陳仲因,直言陳濤當時派人将陳仲因送到并州城,實在是非常明智的舉動,并順帶着誇贊一波陳濤的知人善用、不拘小節。
氣得陳濤牙癢癢。
但還要在給并州刺史的回信中展現自己的大氣,跟着誇幾句陳仲因,表示這全是能人功勞。
北地緊緊重要的兩件事,最大功臣竟是這一對夫妻。
雖然陳濤能跟着蹭一個治下安定的好處,可還是在衆口稱贊中,難掩妒恨。
他說着:“今夜大擺宴席,為都督慶功!”
兩眼卻緊盯着杜宣緣在恭維與贊美中走出帥帳。
他這個定北大将軍,當真要名存實亡了。
杜宣緣跟左右同僚的應酬不休,往外快步走去的步伐也沒有一絲停頓。
有些人還打算跟她再聊兩句,可招呼剛打完,擡眼時人已經走出去兩三尺了。
“這是着急見夫人呢!”有人笑着調侃道。
駿馬飛馳,不過半個時辰便抵達并州城外,雖然先前已經有騎兵來城中禀明情況,可杜宣緣來得太快,從并州刺史接待騎兵,到杜宣緣抵達并州城,相距不過半刻鐘。
城中的陳仲因才得了消息往官衙去。
并州刺史見陳仲因來,吩咐随從端來的茶還未上桌,就聽見守城的士卒來報,都督已經抵達。
官衙中二人齊齊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剛行了半路,便遠遠瞧見杜宣緣牽馬走來。
久别重逢,陳仲因一時不知該作何情态,他腦中空空如也,隻由着心底的想念,向那道熟悉的身影沖了過去。
“娘子久等。”杜宣緣亦向他奔來,緊緊攬住對方。
并州刺史倒是自覺,不曾跟上來。
陳仲因聽見她滿是笑意的調侃,喜悅裡摻上幾分惱意,腦袋壓在杜宣緣懷中,也不知是想錘扁杜宣緣還是想悶死自己。
“我快馬加鞭,隻求快點解決了北虜這個禍患,好來見你。雖然深知你極有分寸,但還是擔心暗箭難防,不慎傷到你。”杜宣緣下颌抵着他腦袋,近似喟歎的低低語調,蔓延出一段溫柔缱绻的意味。
不過陳仲因聽完卻是渾身一僵。
緊緊抱住他的杜宣緣自然敏銳地察覺到陳仲因的不同尋常之處。
她頭一歪,道:“怎麼,你在并州城裡做了什麼沒有分寸的事情?”
陳仲因不說話,隻一味抱得更緊。
“坦白從寬!”杜宣緣把他從懷中扒拉出來,“幹了什麼壞事?”
“沒什麼。”被迫直面現實的陳仲因神情躲閃,“我确實還是有分寸的……”
杜宣緣雙眼微眯。
“你若不肯老實交代,那我可要去向并州刺史問個清楚啦,屆時死罪可免,活罪——”杜宣緣拉長聲調,并未将後邊的話說出口,隻留下一段令人遐想的餘音。
陳仲因支支吾吾一陣,終于磕磕絆絆将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
聽完來龍去脈的杜宣緣眸光一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