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璀璨,夜空之下,軍營裡燈火不息、人影忙碌。
匪患事定,他們準備拔寨離開。
篝火之前,小順小心翼翼地将藥膏塗在晉昭嘴角。
“你這簡直就是胡鬧!”一旁的裴筵左右徘徊,瞪着晉昭腫起的那半張臉,氣急敗壞道,“那吳雙怎麼沒把你打死!”
火光不算明亮,光影打在晉昭側臉,更顯得她眉目沉靜,她開口道:“你不也覺得他是個人才,想留他在軍?此人桀骜不馴,強行押在軍裡,他定然不會應下招安。”
“所以你就把他放了?”裴筵怒極反笑,繞到晉昭面前,咬牙切齒道,“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聰明?”
臉上藥膏越塗越厚,辛寒的藥香熏得晉昭頭疼,她歎息,接過小順手上藥瓶,搖了搖頭,示意停手。
小順連忙收回手,端起盛藥的托盤就離開了。
“兩日之内。”晉昭揉了揉眉心,道:“他會回來的。”
裴筵眉頭緊鎖,顯然不信:“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晉昭沒有回答,隻垂眸盯着火堆中的火星逸散。
裴筵又道:“就算他會回來,你又怎知,此人下山不會為禍民間?逃了的山匪若傷了人,你我都擔待不起!”
“不會。”晉昭的指尖靠向火堆取暖,她瞧着地面,看着五指的陰影被火光吞噬,“他沒機會傷人。”
“你又如何能保證……”裴筵頓時一頭霧水,話還沒說完,就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
“啧……”裴筵不耐地回頭,“又是什麼幺蛾子……”
晉昭無言,也起身,跟着裴筵走了過去。
待二人靠近,就看見小順被人押在地面掙紮。
“這是幹什麼!”裴筵大怒,一腳踹開押着小順的人,将小順拎起,對着周圍人怒目而視,“這麼多人,欺負個孩子,爾等不覺慚愧?”
可周圍人無不感到冤枉,道:“是這孩子先發瘋,傷我們兄弟的……”
晉昭擡眸,看向說話的人,見他手上一排牙印鮮血淋漓,而小順身上除了嘴唇發紅外,身上卻沒有别的傷口。
“是你們殺了哥哥!是你們殺了金爹爹!”小順滿臉淚水,和着塵土化為泥,扒在面上,他掙紮着要撲向他們,“為什麼你們殺了人還能在此!”
一邊的山匪皆是一臉無辜:“我等也是為了生計……”
小順雙目通紅,沖着衆人怒吼:“那就可以殺人嗎!我父兄的命就比不上你們的生計是嗎!”
“若非不是山下活不下去,你當我等願意當這匪?一時失手而已,怪隻能怪你父兄倒黴,我等劫了那麼些人,偏你父兄死了!”
被小順怒喝,山匪忽地心虛起來,轉而卻是更大的憤怒:“你這孩子!我等不過逗你兩句,讓你還個玉佩,你做什麼在此發瘋!朝廷都要招安我等!你還想叫我們都去死?”
提起玉佩,晉昭眉目微沉,與裴筵對視一眼,她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林柏的身影。
“我要殺了你們!”小順目眦欲裂,怒吼着要撲上去,卻被裴筵攔住。
山匪們見小順張牙舞爪的模樣,皆是不約而同一聲譏笑。
半大孩子的威脅,他們并不放在心上。
“州裡願意招安,承諾過往罪孽一筆勾銷,但諸位若還講些禮義廉恥,也當明白自己過去做過哪些混賬事。”
晉昭的目光在衆人面上掃過,啟唇道:“有些事,朝廷不罰、法度不管,但不代表它就未曾發生、沒人記得。其罪不贖,來日仇家上門,也别怪天命無常、報應不爽。”
到底是忌憚着晉昭的官身,此言一出,山匪們皆是熄聲,再沒了面對小順時的嚣張氣焰。
“這是怎麼了?”人群之後,段五帶着林柏姗姗來遲,他撥開人群,看見晉昭、裴筵之時,頓時臉色一變,“二位大人在此是……”
裴筵冷笑,盯着躲在段五身後的林柏:“你們二人倒是關系不錯。”
段五臉上一僵,尴尬笑道:“大小姐醒了,想見見他。”
裴筵冷哼一聲,不再多言,與晉昭一齊帶着小順離去。
見二人走遠,一幫人頓時聚攏到林柏身邊,恭維、巴結之聲不斷。
如今鄒渙已死、吳雙不知所終,而林柏巴上了段從南,等于有了整個段家的助力。
誰都知道,他們這些山上下來的,往後若想在軍裡站穩腳跟,便隻能抱好林柏這棵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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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小順無論如何也睡不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