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保證,隻要他下場了,吳雙定會要他血濺五步。
林柏硬着頭皮拒絕道:“林某一介書生,從未習過武,恐難當此大任,參軍大人擡愛了。”
“那這就怪不得我等了吧?”裴筵滿臉戲谑,看向一邊臉色鐵青的段從開,“段大人,怎麼說我等也是救下了段大小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是林公子自己不想從軍領職,您總不能怪在我頭上。”
“再者。”裴筵靠近段從開身邊,意味深長道,“你我這是利益交換,段大人若是出爾反爾,日後誰還敢幫段家做事?這些個軍饷,大夥雖然重視,可放在您眼裡,那也不過是九牛一毛,何必為了這麼點銀子,壞了您的信譽呢?”
段從開頓時面色森寒,回頭又瞪了林柏一眼,隻恨不得将這人生吞活寡了。
林柏頓時低下頭,不敢與段從開對視。
段從開轉回腦袋,對着裴筵,勉強笑道:“裴大人說的是,軍饷我一定如數奉上。”
裴筵頓時心情大好,站直了身,往身後招招手:“那我就不送你們了,來人!”
兩名警衛跑了過來。
“将段大人送出去。”裴筵側過身,讓出道來,開始下逐客令。
段從開隻好跟着警衛離開。
可他還沒出軍營,就見不遠處,段五慌張跑來。
“大人!不好了!”
“什麼事?”段從開頗為嫌棄地看了眼段五,“毛毛躁躁的。”
可段五隻搖着頭,大聲喘氣,良久,他才緩下呼吸,湊到段從開身邊,輕聲道:“晉大人寫折子參您了!”
段從開頓時轉身看向裴筵,怒道:“裴老二!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遠處,裴筵一臉無辜,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看着段從開:“怎的了?”
段從開雙眼微眯,回身幾步沖到裴筵身邊,怒目而視:“是不是你要那晉昭參我的?”
“晉昭參你?”裴筵還是沒反應過來,“他參你什麼?”
段從開回頭看向段五。
可後者卻隻是搖頭,滿臉緊張、不安:“刺史大人沒有告知,隻讓您快些回衙門,将話說清楚。”
段從開又回頭看了眼裴筵。
裴筵隻無辜地聳了聳肩:“我和他不過才共事幾天,哪來那麼大能耐去支使他彈劾?”
……
午後日頭稍落,州府衙門裡悶熱。
唐毅坐在正位上,偷瞟一眼底下喝茶的晉昭,隻覺着頭疼不已。
“晉大人。”一旁的李介搖着扇子,隻暗自搖頭,糾結許久,才開口勸道,“說來我也同齊州舉薦您的高大人家是姻親,如今就算我老頭子倚老賣老吧……有些話,我也不得不替季安勸勸你……”
晉昭刮了刮盞蓋,将茶盞放在一旁,擡眸看向李介,面上隻有溫和的笑意,像極了聆聽長輩訓導的晚輩:“李大人不必謙虛,您當然是下官的長輩,您說,我在聽。”
“你有曠世之才,卻被調到我們這窮鄉僻壤為官,想有所作為,回到霖都,這我們都能理解。”李介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須,皺着眉,滿臉憂愁道,“隻是,在官場上,首先的就是要和光同塵,協調好各部之間的關系,大家同心同德,才能辦好事、為陛下分憂。段大人在錦州為官數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這初到錦州,人還沒認全呢,就想着彈劾同僚,這要錦州的官員怎麼看你?往後大家還怎麼共事?”
晉昭垂首聽訓,笑容恭順,瞧着倒是個溫潤端方的謙謙君子、尊老敬老的乖順晚輩,可開口卻将李介堵得面色鐵青。
“李大人此言差矣,晚輩不敢自诩曠世之才,不過寫過幾篇粗陋短文,更不敢自恃才高、看不起微末官位。錦州縱然離霖都遠了些,可也是我大延土地,天子掌下,自是鐘靈毓秀之福地,何來窮鄉僻壤之說?晚輩自幼讀書習字,皆是為了報效大延,是以,無論是在京師、在山野,隻要是大延境内,能為國、為民做些事,在晚輩心裡,都算是有所作為。”
晉昭起身,走到堂中,轉身看向門外橙紅的天空,她笑容謙遜,擡手向天邊一拜,目光掃過堂中二人,繼續道:
“天子巍巍在上,我等為君之臣,自是萬事以陛下當先。陛下勵精圖治,我等自當恪盡職守、忠于職務;陛下心憂萬民,我等也自當專注民生、察百姓疾苦。”
說到此處,晉昭回眸,目光對上李介,意味深長道:“斷不可為了個人安逸,委曲求全、讓人情交際淩駕于官員職權。”
李介被氣得發抖,可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晉昭,畢竟她把皇帝搬了出來。
良久,老頭顫顫巍巍地端起茶盞,勉強笑道:“晉大人可還真是個好官呐……是老夫,有眼無珠了。”
“不敢,不敢。”晉昭回到椅子邊,端起茶盞,掀開盞蓋,“李大人用心良苦,晚輩怎麼可能感覺不到呢?”
座上唐毅再次扶住額頭。
唐毅在錦州好不容易安逸幾年,京裡的大人物一折騰,好處他是一點沒有,偏甩條鲶魚出京、飛到他這來,将錦州攪得一團亂。
唐毅又瞥了眼底下坐着的儒雅青年,隻覺得頭更疼了,他揉着眉心,心裡暗暗将做此事的胡裘罵了個狗血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