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呼啦呼啦的聲音,淩岓不解:“五壁六溪是什麼?”
“這你都不知道?”洪鐘自問自答,“也難怪,這知識太冷門了,你們不知道才正常。”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這兒。”
呼啦聲停住,淩岓這才聽出來:那是洪鐘翻書的聲音。
“你聽好了啊,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可是我洪門獨家第一手資料。”洪鐘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六溪村的淵源。
“五壁六溪,其中的五壁并非指五面牆壁,而是指屹立于黔西南、與五行相對應的五座高山;六溪也并非真的是六條小溪,而是說交彙此處的六條龍脈。”
“古書有載‘龍者何?山之脈也。土乃龍之肉,石乃龍之骨,草乃龍之毛’。”[1]
“按照這種說法,龍脈所在處的群山自有根源始終,主打一個‘千尺為勢,百尺為形’。”
“從外形上看,群峰要連綿不斷,如矯龍騰飛;山巒之間藏風聚氣,還有活水環抱四周。從内裡來講,每座山的裡面都有生氣貫通,這也是傳說中龍脈能夠滋養一方水土的關鍵所在。”
“在風水學裡,一般都說咱們有五條大龍脈,三陽二陰。三大陽脈為山,兩大陰脈為水。”
“山陽水陰,兩條陰脈正是咱自古以來的兩大母親河,長江和黃河。”
“而在這三大陽脈之中,昆侖山是萬山之祖,也是五脈發端,所以我們說昆侖山是祖龍之脈;中龍是震龍之脈,西起昆侖,向東延經秦嶺一帶,最後轉至江浙入海;你們現在要去的六溪在第三條巽龍,也就是南龍龍脈上。”
“此龍脈西起昆侖,向南橫亘滇黔一帶,在福建入海,台灣的玉山山脈就是傳說中的南龍擡頭處。這一條的水脈除了長江,還有一條珠江。”
“相傳,南龍一脈隻富不貴。所謂‘山管人丁水管财’,珠江流域水龍極旺,因此多财富;而山龍向上為海,無實地則難以統天下。因此,從這一塊兒出來能成就一番大業的霸主寥寥無幾,在古代,最多也就發展成藩王之類的割據勢力。”
“這和六溪村有什麼關系?”淩岓聽了半天,除了知道六溪村在這條南龍龍脈上,并未發現其他關聯。
“莫急莫急,聽我慢慢道來。”洪鐘吞下一口熱水,繼續說。
“我剛說的這個,隻是一部分人的觀點。另有一部分人認為,南龍隻富不貴的原因在于第三隻龍眼吸走了此脈中的一部分精氣。”
“第三隻龍眼?”
“正是。”洪鐘合上書,唾沫星子橫飛,“據說在黔西南一帶有五座高山,分别坐向東西南北中,對應五行中的木金火水土。”
“而在這五山正中,正是六條小龍脈交彙的地方。當然啦,所謂的六條小龍脈其實是六條珠江支流的支流。”
“五山為眶,支流彙集成瞳,這就在黔西南形成了南龍的第三隻龍眼。”
“道家說,‘福之禍兮所倚,禍之福兮所伏’[2]。這隻本不該出現的第三隻龍眼就是如此,既是福,也是禍。”
“在此周圍的部族村落,上百年無有戰亂災禍——什麼地震泥石流山洪都是繞道走的。同時,龍眼四周土地肥沃,山水林木、金屬礦洞資源更是無窮無盡。活脫一個1:1複刻的黔西南桃花源。”
“那禍是什麼?”淩岓追問。
“禍嘛,衆說紛纭。最多的一種說法是,這隻龍眼是地上天眼,順應天意監視人間的一舉一動。”
“如有悖逆天道,十惡不赦之人,死後都是要在這裡接受天刑的。據說這一帶總有些難以解釋的現象發生,就是這個原因。這裡不僅是龍眼,不僅是資源豐富的寶庫,還是屠戮惡鬼的刑場。”
“這算什麼禍。“聽完,這頭的人隻差沒拍手稱絕了,“這不就是真正的天降正義嘛。如果隻是經常有阿飄出沒,那也還夠不上禍的标準吧。”
“因為他漏說了一點。”來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淩岓身後,“之所以說這裡是禍,關鍵不在于惡鬼,而在于這裡能将良善者的惡意放到最大,然後屠戮滿懷惡意的生魂。”
“抱歉,不是有意聽你電話的,我出來接水,你聲音開太大了。”說完,姜泠又向面前的人微微欠了欠身以示歉意。
“可這樣說的話,附近千百年來的居民,豈不是早該被?”淩岓想了想,對這個解釋不大相信。
“因為從沒有人真正進入過龍眼。那些部族村落隻是分布在龍眼周邊而已。”回答他的聲音平靜、冰冷。
“沒錯,還有一種說法說,龍眼周圍的部落都是為守護龍眼而存在的。這個六溪村就是其中實力最強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繁衍至今還存在的村落。”洪鐘補充道。
“何況,你怎麼知道這周圍的人沒有受到影響呢?”姜泠接上洪鐘的話,向面對着的男人淺淺一笑。
淩岓對上姜泠眼睛的一刹那,遍體生寒——她那雙看不見任何事物的眸子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會把同她對視的人的目光牢牢吸住,但也同時看得人發冷。
“姜大夫好久不見啊。”洪鐘倒是熱情打招呼,“小姜大夫最近怎麼樣,還不錯吧?”
“挺好的,多謝關心。”姜泠簡單回答了一句,然後轉身回到了軟卧間,淩岓這才回過神來。
“小淩同學,你不厚道。”
“我怎麼了?”淩岓還在想姜泠說的那些話,又覺得她和洪鐘似乎挺熟的樣子。
“你跟小姜大夫在一起也不跟我說一聲,搞得我好像很沒文化一樣。”洪鐘佯裝埋怨,實際上是想聽到些八卦。
“我們是意外碰到的,我也不知道她會聽到你說的那些話。”電話這頭的人耐心解釋——火車上有點吵,耳機又忘了充電。淩岓靠近車門才開的免提,卻沒想到還是被姜泠聽去了。
“你們發展到什麼地步了?”
“什麼什麼地步?”淩岓反應過來,無語極了,“我都說了這次是意外碰到的,我們統共才見了沒幾次,發展什麼發展…”
“好了,别不承認。”洪鐘唱完反調,又換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語氣,“老弟,你知不知道小姜大夫就是韓先生之前要找的骨醫?”
“猜到了。”淩岓見怪不怪。
“你小子還挺聰明。”洪鐘随口一誇,繼續道,“骨醫這個行當流傳到現在都快要消失了。就剩下小姜大夫這麼一根獨苗,你趁早還是别打人家主意。”
“什麼意思?”淩岓本身也沒對姜泠打什麼歪主意,隻是話趕話到這兒了,順口接上一句。
“我聽說,小姜大夫是第九十九代骨醫,偏偏保下這根獨苗的代價是沒有心。”
“嗯,她看着是挺沒心沒肺。”想起姜泠萬面如冰的面色,淩岓點點頭表示贊同。
“我可沒跟你開玩笑。小姜大夫那是真的沒有心,物理意義上的那種!”洪鐘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你想啊,沒有心是什麼概念?那不就相當于不是活人嗎?你要是打主意打到她身上,那豈不是等于…”
“她是真的沒有心,物理意義上的那種”。
這句話在淩岓耳邊炸起一道驚雷,他的耳朵嗡嗡直響,洪鐘後面說了什麼一句都沒聽進去。
對面“喂”了半天無人應答,便把電話挂斷了。
許久,淩岓還盯着姜泠方才經過的走廊發愣:難道這兩天和自己朝夕相處的這個姑娘真的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