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栅欄那一端,穿着華麗洋裝的少女,目光如掃描儀,将眼前的成排欄杆掃射一通。
得出結論:“不可能的。”
季蕾蕾抱着胳膊,指尖勾着漂亮洋傘,目光冷飕飕。
讓她從這種地方擠過去?
不如去死。
“要不然再把這護欄掰大點,秦姑娘,勞煩搭把手——”
“你傻了吧,方守,别白費力氣,距離再怎麼大,我也不會從這鬼地方進去。”
秦赤年望着季蕾蕾那藍色蛋糕般的蓬蓬裙:“你就擠一擠,很快就能過來了,裙子要是弄髒了,可以拿我宿舍去洗,況且——”
季蕾蕾打斷她的話:“得了,我不會從這過。”
“姑奶奶啊,這都什麼時候了!”方守急得很,“你不從這進來從哪進?那群怪物就在附近遊蕩,要是被發現了——”
腳步聲傳來。
是一個紅人。
幽白色的身影,自百米距離外的拐角處,探出一截。
三人齊齊一驚,方守連忙朝對側的季蕾蕾伸出手:“快快快!”
季蕾蕾目露猶色,望了一眼遠處,那怪物還不止一人,起碼有兩三頭,正晃着身要往這來,道路兩端的樹影遮了三人的身形,可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
“快點兒啊!”
季蕾蕾咬咬牙,方守這和催命似的,她将傘夾在腋下,兩手去提裙子,蓬蓬裙花邊在她手裡皺成小團,秦赤年這才發現她手腕和小腿都是汗水,這大熱天穿成這樣,短袖牛仔褲都憋得慌,虧她一路忍過來。
方守急得不行,加大音量:“别管你那花裙子了,快點兒進來啊!”
季蕾蕾蹙起眉,擡腳的動作乍然止住。
她的動作是停了,拐角處的紅人卻沒停。
方守那沒忍住升起的音量,顯然驚擾了窺伺已久的怪物們,伴随着足音,它們調轉頭顱、朝這走了過來。
季蕾蕾卻退離了栅欄。
搖搖頭:“我沒法從這過去。”
方守瞪大眼:“你這——”
紅人逼近。
秦赤年嗖地湊至欄杆前:“季蕾蕾!你沿着鐵欄杆一直往前跑!前面有個快遞點的小門,你從那進來,快快!”
“嗬嘶”響音逼至耳側,季蕾蕾驚惶中回神,朝秦赤年點點頭,拿起小洋傘便跑了起來。
“方大哥,别愣了,咱們得把這裡的欄杆恢複原狀!”
“方大哥”這才回神,一頭去掰欄杆,一頭問她:“然、然後呢?”
“然後!”秦赤年道,“得去給季蕾蕾開門!”
*
高校快遞點占地不小,按照快遞種類分了幾個大的藍色闆房,都靠近校門口。
秦赤年用了最快的速度,沿着鐵栅欄一路狂奔,方守跟在後頭叫苦不疊。不快也得快,若她沒記錯,那快遞闆房留着後門,但常年鎖着,萬一遲個一兩秒——
快遞站點一片混亂。
臨時搭建的儲物棚塌了大半邊,染血的快遞箱和共享單車四處散落,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地上的屍體。
一具、兩具、三具……有穿着制服的快遞負責人員,也有T大的學生,歪七扭八倒在亂糟糟的快遞箱子中。
“這、這都是……”
方守哪裡見過這樣的慘狀,當即白了臉色,彎下腰,還想看看這些人有沒活着。
下一秒胳膊一緊,整個人被拽到了一旁。
秦赤年食指置于唇前,頭搖得像撥浪鼓。
八排長長的快遞櫃并行而立,櫃門皆然大開,靜谧的空氣中,響起了電子化的女聲:
“取件成功,取件成功,取件成功……”
這破機器大概壞了,反複播着同一句話。
還好它壞了。
在這個擾人噪音下,對面的家夥……才沒有發現他們。
兩人躲在快遞櫃這一頭,借着大開的櫃門擋住身影,而長長快遞櫃盡頭,去往藍色闆房的必經之路上。
有一個紅人。
紅人蹲在地上,正在進食。
嘎吱,嘎吱。
血肉撕扯的響音,聽起來又脆、又粘稠,還夾雜着幾聲輕輕的“救命”,太輕了,完全就被冰冷冷的“取件成功”女聲蓋住。
那是個瘦弱矮小的男生,應該是快遞點的負責人員,紅人甚至沒把他先殺死,長舌卷住細細的脖子,利爪開膛破肚,一地的鮮血、内髒混沌不堪,像是這頓飽餐的高級桌布。
“取件成功,取件成功……”
方守捂着嘴,背靠快遞櫃,無力地滑坐在地。
秦赤年收回目光,難以抑制湧上來的惡心感。
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方守的,最後再指指那頭那個倒黴男性的。
方守慢慢領悟她的意思。
那名男性脖子上的藍色光環,正随着生命的流逝,一點點褪去,紅人咬噬着他的脖子,血液漫湧,很快,那最後一點藍色的粒子,也消失殆盡。
他倒在地上,睜着不甘的雙目。
死了。和地上其他具屍體一樣。
光環粒子全數消失之際,就是他們身死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