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圓點:“并沒有。你的光環形态為混沌态,存活規則對你而言不同。”
“得要殺死三個關系親密的紅人才算,是嗎?”
“是的。”
“那我已經殺了三人。”
“你沒有。”
“我殺了。”
“……你沒有。”
秦赤年壓下心底翻湧上來的憤怒,随機選擇、随機命運、善良的異星“神明”:“你們外星人不識數是麼?我在第四節車廂,鬼之廂,又殺了兩個紅人。加起來一共是三個,我完成了存活條件。”
嘴唇開合,在它準備發言前,她又截了話頭:
“你想說那兩人不算?我不知道你們星球對于‘關系親近’的定義是什麼,那兩個人當時假扮成我朋友的樣子,我痛下心來才殺了他們,這難道不是‘擊殺關系親密的紅人’?我完成了存活條件。”
季蕾蕾呆呆地望向她,方守也投來目光。
他們還不知道秦赤年在鬼之廂内到底發生了什麼。
黑眼睛上下收縮,似乎做出了一個眯眼的動作,這是它自剛剛以來出現的第一個有波動的表情:
“這樣的情況——”
“我完成了存活條件,這兒的數字就應該作出對應的更改。還是說,你們外星人不知道人類星球上朋友的定義是什麼樣的?”
唰。
黑眼睛完全眯成一道直直的黑線,淹沒于圓點之中,嘴唇開收縮變小、兩對耳朵則詭異地扭動起來,甚至整個屏幕都開始頻閃起來:“朋——友……”
說不後怕是假的,秦赤年覺得自己好像激怒到了它。
也就是此刻之際,她才驚覺有一圈純白粒子在那三組古怪五官的周圍,成環狀将之包圍。由于粒子與面闆同色,第一眼還沒看出。
白色的,光環粒子……
眼前的生物自稱是來自外星球的“光人”,若它生氣跳出來弄死她,感覺……不是多困難的事。
但好在,幾秒鐘之後,黑色眼睛張開,嘴唇徐徐道:
“好。”因果之神說道,“我會為你修改數字。”
手機傳來振動。
其上改變為:當前存活條件:擊殺紅人(*3/3)
嘴唇笑了。
上挑的弧度極為誇張,整張嘴幾乎變成了“U”字型,可眼睛卻毫無彎曲,那隻黑色眼珠盯着秦赤年:
“我知道你是為了什麼。這次之所以讓你通過,是因為混沌态的試煉者很稀少,我很期待你,不想你就這樣被抹煞在第一場。”
“那麼,再見了。”
電視關閉了。
三個圓點的圖案消失。
秦赤年一屁股坐在了車座上。
“呼,吓死我了。還以為這外星人說不通呢,沒想到還挺講道理。”
她一面說,一面自顧自又拿起喝了半瓶的水,作勢要往口中灌,被季蕾蕾攔下了。
“剛剛那是什麼意思?”
“诶?”
“你的存活規則和我們不一樣,你說你在鬼之廂殺了兩個人,那你,這之前……”
季蕾蕾想問她“你這之前還殺了誰”。
但她到底沒蠢到這個份上,很快便明白了什麼。
那天晚上,秦赤年回了宿舍。
混沌态的存活條件是擊殺關系親近的紅人……關系親密的親朋好友、還得親手擊殺,哪有這樣離譜的事情!
明白之後,她又生出些不快,這是季蕾蕾鮮少有的心情: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秦赤年都不和他們說的嗎?
這都不說,剛剛還說什麼“那兩個人假扮成我朋友的樣子”……這算哪門子的朋友!
忽然氣急。
季蕾蕾朝座位上一坐,離秦赤年遠遠的。
“呃……”方守困惑地望着眼前這一幕。
“前方即将抵達終點站:睡蓮站,請乘客有序下車。”
廣播突然響起。
秦赤年望向站點路線圖:這趟1号線的終點站是雲園,根本不是什麼“睡蓮站”,何況她在天州市待了四年了,從沒聽過有這樣奇怪的站點名。
睡蓮?
睡蓮站。
車門開啟,三人下了車。
季蕾蕾去二樓衛生間收拾一身亂七八糟的衣裙,方守也跟着陪同,于是留下了秦赤年一個人。
地鐵内很安靜,牆柱上張貼着熟悉的各色廣告,地上則有着搭乘号線的提示,早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行人踩踏中剝皮脫色。這兒就是雲園站啊,哪來的什麼睡蓮站……
奇怪。
秦赤年走着走着,發現遠處的扶梯旁,倒着一個人。
光線很暗,好像是個女生。
秦赤年忙上前,蹲下身:“沒事吧?”
女生雙目緊閉,神情痛苦不堪,脖子上是一個藍色的光環,她聽到了秦赤年的聲音,掙紮着睜開眼:“請……幫我……我的……藥在……”
“什麼?什麼藥?我、我給你拿!”
女生露出痛苦萬狀的表情,半句話都說不利索,人急促呼吸了幾秒,又昏死了過去,秦赤年大驚失色,連忙在她身上摸索起來,想尋得她口中的藥。
她打開了女子腰上的腰包,裡頭東西雜亂繁多。
“這這這,是這個嗎?還是這個?是哪個啊……”秦赤年着急得很,女子已然昏過去,她想掐人中,又尋思這好像不是太科學的手法,兩隻手伸了又縮,無處安放,急得快要炸毛。
“要先判斷一下生命體征,對的,先判斷一下眼睛……”
秦赤年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掰女生的眼皮。
刀氣襲來。
這刀氣淩厲地幾乎在空氣中劈開了實形,刀尖以毫厘之差掠過秦赤年的鼻尖,她那鼻子上的細小絨毛,都在這瞬秒内斷個幹幹淨淨。
她要是後退得晚了,斷的可就是鼻子了。
電光石火一刹間,她抽出背包兩側的鼓棒,擋下再次襲來的長刀,急速朝後退去。
“什麼人!”
是個年輕男人,黑色兜帽衫、深藍工裝褲、長筒軍靴,兜帽遮了半張臉,另半張陷在晦暗光線裡,不可究明。
他手裡握着……一把刀。
靠,那是刀嗎?
近一米長的刀刃銳亮逼人,刀尖泛着森森寒光,這一刀下來甭是西瓜還是人頭,都得乖乖斷碎——到這個份上,它确實是一把刀。
可刀柄呢?
黑色琴頭,金色的調音弦鈕,彎曲的調節筋,其下橫縱交疊的半截品、弦……那分明是電吉他的琴頭琴頸!
秦赤年陷在震驚中,眼前人卻沒等她反應過來的意思,“吉他刀”再次飛掠,那人襲向了她。
撲襲的動作帶起他的兜帽,她忙舉起鼓棒作擋,兩樣武器的光環在空氣中激蕩沖撞,秦赤年再次驚訝于對方的光環粒子……居然是金色的。
極純的金色,盈滿他脖間,也懸浮于那長長的吉他刀之上。
秦赤年退至光亮處,這回,終于看清了黑衣男人兜帽下的臉。
看清是看清了,大腦卻快跟不上了。
她呆呆望着眼前人,大段大段的回憶鏡頭在腦海中滾湧,一幀接着一幀快進播放,她像被淹進記憶海水之中,可惜不會遊泳,掙紮老半天,從汪洋大海中,抓出了一個名字:
“楚……楚炎洲!?”